第十章 第一夜(2 / 2)
过了半晌,一位狱警给师少鹰送进来一套被褥和一张凉席,看着被褥上面大片大片暗红色的渍迹,师少鹰努力让自己不去思考,究竟是什么把被褥染成了这个样子。连带一起送进来的,还有师少鹰的一顿晚餐……份量并不多的糙米饭,外加一小撮用盐水泡过的豆子。
由于时间很多,所以师少鹰在享受这些食物时,吃得很从容,往往是一粒豆子,也能咀嚼上一两分钟。坦率的说,这些食物绝对称不上好吃,但是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尽可能的保存体力是增加生存机率的不二法门。
面前的豆子还没有吃完,那位狱警竟然去而复返。这位狱警还没有说话,就咧开嘴对着师少鹰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这个笑容当真是把师少鹰给吓到了,他心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家伙笑得这么淫荡猥琐,难不成他喜欢爷们?”
狱警打开一个食盒,里面除了有热气腾腾的玉米饼,还有烤得喷香的手抓羊排,外加几只号称“世界最甜”,个大皮薄肉厚味道香甜的索马里原产香蕉,最后狱警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小壶骆驼奶。
狱警把这些就算是在酒店里也未必能享用到的美食摆在自己面前,师少鹰还没有想明白自己受到如此热情招待的原由,狱警左右看了一眼,走近一步突然手一伸,悄悄在师少鹰的手心里塞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那是一瓶在国内也就是一块钱一瓶的风油精。但是在气温炙热,蚊虫肆虐,以疟疾为代表各种传染病横行的非洲国度,尤其是在环境更恶劣的监狱,这样一小瓶风油精,却能救人一命!
看着狱警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感受到他对自己的亲近之意,师少鹰略一沉吟不由哑然失笑。
看来“走后门送礼”这项社会活动,早已经成为世界通行的潜规则。师少鹰敢用自己的脑袋打赌,中国人在这门博大精深的学问上,早已经走到了世界最前端,身为战地记者的司空伯文更是其中楚翘,以她的公关能力,想办法打通关节,改善师少鹰在监狱内的生活质量,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师少鹰双腿盘膝而坐,也不管对面牢房里那些囚犯怪异的目光,直接伸手开怀大嚼,最后一仰脖子,把壶里的骆驼奶喝得涓滴不剩,然后打着饱嗝儿躺到凉席上呼呼大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师少鹰醒了,确切的说他是被一阵悠扬的歌声给吵醒了。
眼前一片漆黑,迎过头顶的天窗缝隙,师少鹰可以看到在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那明显比中国要明亮几分的星星在闪烁。
在这片寂静的暗夜里,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也不知道有多少囚犯正在轻声唱着同样一首歌。这首歌的曲调很优美,也很低沉,虽然听不懂他们在唱些什么,但是仔细聆听,师少鹰还是能在他们的歌声中,听到一股发自灵魂的浓浓悲伤。
是恐怖份子也罢,是打上“叛军”标签的武装暴徒也罢,他们毕竟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生活在这样一片早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就连远方吹来的风中,都隐隐能听到母亲失去孩子绝望哭泣,大地里正散发着血腥气味的世界里,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悲伤?
可是唱着唱着,这首歌却渐渐变得低沉有力起来,越来越多的囚徒趴在铁栅门上,开始跟着大家低声轻唱。生与死的轮回,爱与恨的交融,越来越多的感情被他们毫无保留的倾注到歌声中,随着他们的歌声划过脚下这片如此厚重的大地,掠过带着电网的高高护墙,一直冲向他们头顶那片如此浩瀚的天空,直至形成了一道几可席卷天地的历史音符。
在这片歌声中,师少鹰听出了他们对生的渴望,对死的无畏,听出了他们对信仰的坚定,对爱的呵护,对恨的执着。
也就是在这一刻,师少鹰终于明白为什么由美国和埃塞俄比亚联手扶持起来的索马里现任政府,明明占据了“正统”地位,在军事上却连连失利,政令只能覆盖全国几个最重要的城市。
不是索马里现任政府不作为,而是他们的敌人实在太强了。一批拥有坚定信仰,并愿意为之奉献生命的人,组成的军队不但是可怕的,更是有资格创造奇迹的。要不然为什么现在强者如美国,都不愿意再轻易派出部队入驻索马里?
听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倦意袭来,师少鹰又裹紧身上的被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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