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五章 宗教与贸易(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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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存仁眺望了一下,见冲过来的骑士气势如虹,其中更有人手持一面丝绸旗帜,绣着一头饿狼,那狼张大了血盆大口,两颗獠牙竟绣成了两把尖刀,张存仁叫道:“没错,真的是他!就是那双牙刀狼!”

这支商队有上千人,漠北的商队跟中原地区的商队可不一样,就算是马夫、商主也都是玩命的人,见状都拔出兵器来,张存仁的马夫眼看对方比自己人少,倒也不害怕。

忽然间背后得得声响起,那马夫向后一望,只见后方又出现了两支队伍,也都有数百人,正从后面包抄,眼看商队已经陷入包围!

忽然间又有人指着左前方的山坡道:“那上面还有人!”

张存仁举目望去,果然见山坡上又有数百人,树立着一面很大的双牙刀狼旗帜,人人有马,个个带刀。这四拨人马加在一起,人数已经超过两千。

张存仁的马夫这才害怕了,叫道:“老爷,他们可不止几百人啊!”

张存仁也有些惊讶,道:“拔野这小子!这才过了一年,又被他聚拢了这么多人!”

他虽然惊讶,却不惊慌,马夫眼看主人居然这么镇定,不禁佩服。

这时另外两个商主已经赶了过来,与张存仁商量如何迎敌。

张存仁道:“不能打,不能打!这个双牙刀狼我认得,厉害得很!他们盘踞在这契丹、天策两方都鞭长莫及的地方,打劫过往商旅,可有年头了。去年他们抢了达旦某部的马,达旦部派了两倍人马围攻也被他们打败了。后来又去小金山附近袭扰,唐军派出五百府兵,也只是将他们逼退,咱们就算人比他们多几倍,也不是对手。更何况他们如今兵马比去年更强壮了,打不过,打不过。”

一听张存仁这话,另外两个商主都慌了,其中一个道:“张老爷,听你的口气,好像认得他。”

“是认得,还有几分渊源。”张存仁说。

两个商主惊喜道:“什么渊源?”

“这个双牙刀狼马贼的头目,叫做拔野。”张存仁笑道:“他去年被小金山的慕容将军打了一阵痛的,烧了他的几个存粮窟,是我将商队多余的粮草资助了他一些,才帮他渡过了难关,因此算是有些香火之情。”

马夫一听嘟哝道:“老爷,原来你和强盗有勾结!”

张存仁骂道:“你懂什么!咱们出来做买卖,这些地头蛇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若是一路遇到拦路的都厮杀,能从临潢府走到镇州?能从镇州走到轮台?”

另外两个商主听了反而点头。

张存仁又道:“说起来,这个拔野虽然可恶,但竟也不像其它马贼,懂得不能竭泽而渔的道理,所以这几年路过的商队也只是给他雁过拔毛,只要不惹急了他,不会被下手往死里宰的。若不是他有这份眼光,我也不会资助他。”

另外两个商主道:“既然这样,那如今可要请张老爷去和他交涉交涉了。只要他不盘剥得太过分,我们愿意出点买路钱。”

张存仁答应了,便带了一个马夫,一个护卫,另外两个商主也各派了一个人跟着,五人拍马向山坡跑去,一边大叫:“是老朋友,老朋友,别放箭!”

那些马贼倒也容得他上了山坡,更有人将张存仁等待到他们首领面前,那马夫偷眼看去,只见那马贼首领骑着一匹混血的西域高头马,左手戴着一串佛珠,右手按着一把弯刀,左边半张脸颇为英俊,看上去不过二十上下,右边半张脸却满是刀疤,可见是身经百战,叫人一望就害怕。那马夫赶紧低下头去。

原来,这一伙马贼的首领便是当初柴荣放走的那个俘虏营的少年拔野,当年他与柴荣分手,带走了一批少年俘虏,这批人就是他的老底。

拔野本性凶悍机智,在俘虏营中目睹了唐军的一些收编手法与行军建制,他也真有天分,浪荡后竟以此来部勒手下,逐渐发展壮大,成为西域、漠北之间的一支两不属力量,活跃在小金山以东三百余里,在南北二千里间经营了十几个巢穴,向东袭扰漠北诸部,向西甚至去偷入天山北麓游掠,正面作战虽然还不能与大唐府兵相比,但侧面袭扰却叫天策、契丹的宿将也感到头疼。至于寻常商队,就算数量相当也不是他的对手。

却听张存仁嘻嘻笑道:“拔野老弟,恭喜啊,相别这才一年,就拉起了这么大的队伍了。用汉人的一句话,那叫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那拔野哈哈一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张老板。张老板发财,你的商队也大了十倍了。”

张存仁嘻嘻道:“没有没有,我在这商队里头,也只有一两成,其他的都是朋友。”

他说着又拿出一袋好酒来,上前奉上,拔野接过,也不疑有他,拧开了塞子就喝,叫道:“马奶酒,没去年那葡萄酒有味!”

张存仁笑道:“这一趟是往西边去,带的自然是马奶酒,都是随身喝的,得从轮台回来,那时候才有葡萄酒啊。”

拔野笑道:“张老板也是老朋友了,那就老规矩,你们商队的东西,我要两成!交出东西,就放你们过去!”

那两个商主派着跟来的人都面有难色,虽然他们也明白这一趟要出血,但每个关口就被搜刮去了两成,这趟生意也就别做了!

张存仁却依然笑嘻嘻的,道:“拔野老弟,你这样未免太不仗义了,像我们从东面往西面走的,口袋里都是粗货,值什么钱?总得我们去了轮台,换回了的才是好东西啊。不如这样,你且放我们过去,我们留下些酒水请兄弟们痛饮一顿,等我们回来时,那时再加倍奉上珍宝财物,你说如何?”

拔野冷笑道:“你当我三岁小孩么?就这样放你们过去?谁晓得你们到不到得了轮台!”

张存仁道:“要不这样,眼看着小金山也近了,到了那里我们能补充存粮,我们且将半数肉羊、存粮留下,算是给兄弟们吃一餐饱的!如何?”

拔野冷笑道:“你当我们是叫花子?也罢,看在老朋友份上,我只扣你们一成的货物吧。”

张存仁苦着脸道:“拔野老弟,这些东西其实不全是我们的,都是东面各大族长让我们代运代售的,我们自己的货物其实不多,你要真拿了一成,我们所有人都赔不起,回去没法跟贵人们交待,左右是死,你是要逼我们拼命啊!”

两人你来我往,拉锯了好半天,才算定下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数字,拔野也不要那些皮毛之类,全要了黄金、白银、东珠等物,张存仁回去与商队诸人商量,众人虽然觉得数字不小,但肉痛一点还是可以拿得出来,又见拔野人强马壮,还真不敢真的开战,心想割肉总好过拼命吧,便凑齐了一麻袋黄金白银和三颗东珠,由张存仁带上山坡交接。

拔野笑道:“看来你们商队肥得很,这次我的价钱开得低了啊。”

几个陪同上山来的商户一听脸色一变,拔野笑道:“放心,你爷爷我是言而有信的好汉子,你们有情,我就有义,不会再动你们!”

他不但不动,还答应护送他们直到小金山。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拔野叫来二当家、三当家,让他们先带大部队回去,自己却带了三百心腹,果然护着商队一直走到离小金山一百五十余里,这才召来几个商队的头目道:“我就送到这里了,再往西会遇到唐军,那帮人可不好惹!我也不想惹他们!你们这一路去,包管不会有事了。今晚我们驻扎一晚,明日我便告辞。”

众商家见他果然分毫不犯,这才真正放心,几个有见识的又暗赞了他几声,觉得这个拔野颇有见识,可以结交。这一路来拔野护送了他们三百余里,还帮忙打跑了好几拨马贼,这笔买路钱贵是贵了,却也算值了。

不过他们却不知道当天晚上,拔野却带了几个人偷偷钻入张存仁营中,低声笑道:“老规矩了,你替我去轮台出货,回头买入些我要的东西。你知道我要什么。东西如何交接也是老办法。”说着将几个麻袋丢在张存仁脚边,连同先前这支商队凑出来的买路钱也在其中。

张存仁打开了麻袋,见里头全是金银财宝,啧啧叹息道:“拔野老弟啊,你今年真是大发了,这么多的家当,任是谁也够花十辈子了!”

拔野脸色一沉,一按刀柄,道:“我家业渐渐大了,这些可是我几千兄弟的家当,你要是敢贪墨了,两万里路我也杀到你老家来个鸡犬不留!我们是马贼,不是军官,天下分天策与契丹,我的马蹄却不分胡汉!”

张存仁笑道:“放心放心,岂止你不放心我,镇州那边的族长们也都扣着我的妻儿老小呢,我总得回去的。要回去就得经过你小爷爷眼皮底下,天底下谁不知道,这小金山以东南北二千里都有小爷爷你的眼线。所以我哪里敢贪你的钱。”

拔野哈哈一笑,又道:“这次去轮台,想办法给我弄一匹汗血宝马!二十柄横刀!”

“这可为难了。”张存仁道:“别的好买,这宝马宝刀,唐军盯得严,有钱也没处买去。特别是汗血宝马,就算买到了也运不出来,小金山那一关就没法子过!”

拔野有些失望,挥手道:“那就算了吧!”

张存仁忽然眨了眨眼睛,道:“小爷,其实以你这样的身手势力,若是去投了天策,兴许转身就能有宝马宝刀赏赐下来了。”

拔野哼了一声,道:“寄人麾下,我要东西自己抢岂不好过?还要人家赏赐!”

张存仁笑道:“那是,那是。”

拔野便带了手下离开,第二天双方才算真正分别。

这边商队向东,又走了数十里,已进入小金山百里范围之内,沿途已经出现一些零散的天策斥候,张存仁心中大定,对马夫道:“行了行了,到了这里,西行一路就算有八成算成功了!”

马夫道:“不会再有马贼了吧。”

张存仁笑道:“不会了,保管毛贼也没有……”

他还没说完,忽然前方又发生了尖叫,张存仁惊愕中,却见商队前面正转过一座山,惊呼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骑兵从四面八方围来!

上次拔野围来,还只是包抄,这一次来者行动不仅神速,而且严密!没一顿饭的功夫,竟然就将这支上千人的商队来了个十面包围!

张存仁脸色大变,马夫惊道:“这……这……老爷,你不是说没马贼了吗?怎么又来了这么大一拨?这一拨马贼,怕是比那个双牙刀狼还厉害啊!”

听了他这话张存仁反而心中一定,寻思:“这方圆千里,哪里还有比拔野更厉害的马贼?再说这里又已经在小金山百里之内……除非是……”他心中划过一道电光来:“天策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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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拔野辞了张存仁以后,带三百骑径自向东北,一路走了四百余里,眼看再走二百里路,就有他的一个巢穴在。拔野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虽然经营的巢穴超过两位数,但大多只是临时据点,只有两百里外的这个巢穴才是他的大本营。

若是在中原,这样的六七百里足以是一个大州了,在这一带却是苍苍茫茫,只有高山、戈壁,全无人烟。这样的荒原,若是没人带路,非迷路不可。拔野却走得全不加思考,仿佛对这二千里间的道路熟如掌纹。

忽然间远处有一骑缓缓走来,远看着似乎是匹受伤的马,望见了这边有数百人赶紧躲藏,但又望了一望,反而迎了过来,等人走近,拔野才认出是三当家,见他一身的鲜血,显然受伤不轻,惊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三当家哭了出来,叫道:“大当家,咱们家,咱们家……”

“咱们家怎么了!”

三当家哭道:“咱们家没了。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拔野大怒道:“你胡说什么!我虽然带走了三百心腹兄弟,但你们手底下也还有两千多人,这附近又没什么强部,谁能灭得了你们!”

三当家哭道:“不是灭……是……是被征去了。”

“征?”拔野有些错愕,随即想到了什么,道:“契丹?”

双牙狼虽是一伙马贼,但他们平时放牧,偶尔抢劫,在契丹眼中,其实与部落也没什么区别。契丹若有战事,总会对各部进行征兵。

今年春夏之交时,契丹就已经自漠北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征兵,将各族精锐都征了过去入伍,据说已经南下去打中原了,那一次征兵一来拔野机灵,二来双头狼营所在之地比较偏僻,所以躲了过去,没想到这次又是在劫难逃。

拔野哼道:“他们来了多少人,你们就这样被他们征了去?实在躲不过,不会弃寨逃跑吗!”

三当家道:“不知来了多少人,只是忽然间就将寨子给围住了,近两千人全堵在里面,不出来归附就都得死。”

听三当家的描述,似乎忽然掩来的契丹军容鼎盛,非同小可。

拔野又是一惊,要将寨子忽然围住,那可非是大军不可,他想了一下,又叫道:“不对,不对!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啊,离小金山不过七八百里,契丹的大部队怎么会开到这里?除非……难道又要打大仗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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