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型（1 / 2）

“伊米亚！”这个声音又响起了。

不！这个熟悉得可怕的声音可千万得是我的幻觉。

“怎么回事——她受伤了吗？”现在他的声音更近了，显得有些烦躁不安。这不是我的幻觉。我紧紧地闭着眼睛，真希望就这样死掉算了。或者，至少至少，不要吐出来。

杰克显然感受到了压力：“我想她有点头晕。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甚至还没开始扎手指呢。”

“伊米亚。”现在罗杰的声音就在我后面，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听不见。”我说。“走开。”

他轻笑起来。

“我要带她去医务室。”杰克用辩白的口吻说道。“但她走不动了。”

“我会带她去的”罗杰说，我可以听出他仍子笑。“你可以回教室了。”

“不。”杰克抗议道。“这应该是我的工作。”

忽然间，我身下的人行道消失了。我大吃一惊，飞快地睁开眼睛。罗杰把我横抱在双臂间，轻松得就好像我只有5公斤重，而非50公斤。

“放我下来！”拜托，拜托别让我吐在他身上。我还没说完，他就大步走了起来。

“嘿！”杰克大喊着，已被甩在了我们身后十步开外的地方。

罗杰根本不理他。“你看起来很吓人。”他咧嘴一笑，对我说道。

“把我放回人行道上。”我发出一声悲鸣。他走路带来的晃动让我很不舒服。他谨慎地把我抱开一些，不再贴着他的身体，而是只用双臂支撑着我的重量——这对他来说似乎毫不费力。

“所以说，你一看到血就晕倒了？”他问道。他似乎觉得这样很有趣。

我没回答。我再次合上双眼，紧紧地闭上嘴巴，用尽全身的力气抑制住恶心的感觉。

“而且那还不是你自己的血。”他自得其乐地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他双手抱着我，是怎么把门打开的。但周围忽然暖和起来，所以我知道我们已经进了屋。

“喔！”我听到一个女性的声音喘息着说。

“她在生物课上晕倒了。”罗杰解释道。

我睁开了眼睛。我正在办公室里。罗杰径直穿过前台，大步向医务室的门走去。戴利女士，就是那位红发的前台接待员——奔到他前面，把门打开。那位祖母般慈祥的护士从一本小说里抬起头，大吃一惊。罗杰侧着身把我抱进房间，轻轻地把我放在那张覆盖在屋里唯一一张帆布床的吹塑床垫上的，脆弱的薄纸上。然后他穿过这间狭小的屋子，走到屋子另一头靠墙站着，尽可能站得离我远些。他的眼睛兴奋得发亮。

“她只是有点头晕。”他给那位吓得够呛的护士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们在生物课上检测血型。”

护士英明地点了点头：“总会有一两个人这样的。”

他闷笑了一声。

“躺一会儿就好，亲爱的，很快就会没事的。”

“我知道。”我叹息着说。那种恶心感快要消失了。

“你常常这样吗？”她问道。

“有时会。”我承认道。罗杰咳嗽了一声，以掩饰他又一次的轻笑。

“现在你可以回去上课了。”她告诉他。

“我认为我最好还是留在这里陪她。”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令人信服的威严。那个护士撅起了嘴，但她没有再说什么。

“亲爱的，我去拿些冰来，给你敷在前额上。”她对我说着，然后匆匆忙忙地走出了房间。

“你说的很对。”我说着，闭上了眼睛。

“我通常都是对的——但这次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翘课有益健康。”我练习着让自己更均匀地呼吸。

“在那边，有那么一会儿你把我吓坏了。”他顿了顿，承认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他在坦承某个丢人的弱点。“我还以为杰克·帕斯卡在把你的尸体拖到树林里埋掉呢。”“哈哈。”我还是紧闭着双眼，但我能感到自己每分每秒都在好起来。

“老实说——我见过尸体，但它们的气色比你都要好些。我还在想着是不是应该替你向凶手报仇。”

“可怜的杰克，我敢打赌他一定气疯了。”

“他确实恨透我了。”罗杰乐滋滋地说。

“你不可能知道这些。”我反驳道。但随即，我忽然开始怀疑他也许能。

“我看见了他的表情——我敢这么说。”

“你怎么会看见我的？我以为你翘课了。”我现在基本已经没事了，但我想，如果我午餐有吃东西的话，恶心的感觉可能会消失得更快。

另一方面，或许我的胃空空如也是件好事。

“我坐在我的车里，在听cd。”一个太过正常的答案——反而让我吃惊不小。

我听到门开了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见护士手里正拿着一个冰袋。

“亲爱的，到这边来。”她把冰袋敷在我的额头。“你看上去好多了。”她补充道。

“我想，我已经没事了。”我说着，坐了起来。我还有一点耳鸣，但已经不再感到晕眩了。四面干净得像新刷的一样的绿色墙面好好的待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

我看得出她想让我躺回去，但就在这时，门开了。戴利女士把头伸了进来。

“又来了一个。”她发出预告。

我跳下床，把床腾出来给下一位伤员。

我把冰袋交还给那位护士：“给你，我不需要这个了。”

然后，杰克步履蹒跚地走进门来，现在他扶着的是一个脸色很差的男生。那是里欧·斯考特，也是我们生物班上的。罗杰和我退到墙边站着，给他们腾出地方。

“哦不。”罗杰喃喃低语道。“到办公室外面去，伊米亚。”

我抬头看他，有些不知所措。

“相信我——走吧。”

我立刻转过身去，在门关上以前抓住它，飞快地冲出了医务室。我能感觉到罗杰紧紧地跟着我。

“你居然会听我的话。”他很震惊。

“我闻到了血的味道。”我说着，皱起了鼻子。跟我不一样，他不是因为看到别人的血而不舒服的。

“人类闻不出血的味道。”他反驳道。

“嗯，我可以——那种味道让我不舒服。闻起来就像是铁锈的味道……还有盐。”

他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神情注视着我。

“怎么了？”我问道。

“没什么。”

杰克从门里出来，逐个看着我和罗杰。他向罗杰投去的眼神证实了罗杰原来说的话——充满了憎恶。他又看回我身上，眼里写满了怒气。

“你看起来好多了。”他的话里有着指责的意味。

“只管把你的手放回口袋里。”我再次提醒他。

“已经不再流血了。”他沉声说道。“你要回来上课吗？”

“你在说笑吗？那样我又得扭头就走，回到这儿来。”

“好吧，我想也是……你这周末会来吧？去海滩？”他说着，又扫了一眼罗杰。后者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张混乱不堪的柜台旁，像尊雕塑一样，看着远处的空气。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友好些：“当然，我一定会去的。”

“十点，我们在我爸的商店门口集合。”他的眼睛又一次飞快地掠过罗杰，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透露了太多信息。他的身体语言清楚地表明了这不是一个公开的邀请。

“我会去的。”我保证道。

“那么，体育馆见。”他说着，不太确定地向门口走去。

“回见。”我应声说道。他又看了我一会儿，圆圆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然后他耷拉着肩膀，慢吞吞地走出门去。一股不断膨胀的同情袭击了我。我思索着，想到自己还得再看一次他那张失落的脸……在体育馆里。

“体育馆。”我了一声。

“我能照看好自己。”我这才注意到，罗杰站到了我的身旁。但他紧贴着我的耳朵低声说道：“去那边坐下来，装出苍白虚弱的样子。”他的声音近乎呢喃。

这不是什么难事。我一向很苍白，而且刚刚的昏厥让我的脸沁出了一层薄汗。我坐在其中一张吱嘎作响的折叠椅上，头抵着墙，闭目养神。晕厥总让我筋疲力尽。

我听见罗杰站在柜台旁柔声说着话。

“戴利女士？”

“怎么了？”我没听见她回到她的桌子上的声音。

“伊米亚的下一堂课是体育课，我觉得她还没恢复到能上体育课的地步。事实上，我觉得我应该现在就把她送回家去。您看，能不能准许她下堂课请假呢？”他的声音甜得像融化的蜂蜜一样。我甚至能想象出，他的眼神会是多么的令人难以抗拒。

“你也需要准假吗，罗杰？”戴利女士急不可耐地说道。为什么我就做不到这一点呢？

“不必了，我有简妮太太呢，她不会介意的。”

“好了，一切都安排好了。你感觉好些了吧，伊米亚。”她远远地冲我喊道。我虚弱地点点头，为了显得更夸张一些，我只是略微抬了抬头。

“你能走路吗？或者你想让我再把你抱出去？”一背对着那位接待员，他立刻换上了一副挖苦的表情。

“我能自己走。”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感觉还算良好。他为我撑着门，彬彬有礼地微笑着，眼里却写着嘲弄。我走出屋外，踏入凉丝丝的雨雾里。细雨刚开始下，来得正好。感觉好极了——我头一次开始欣赏这些源源不断从天而降的雨水——它们冲刷着我的脸，洗去那些粘湿的冷汗。

“谢谢。”他紧跟着走出来，我对他说道。“可以不用上体育课，生点病也算是物有所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