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西洲在何处,两浆桥头渡(4)(1 / 2)
他怎么也没想到尉屠耆居然可以做如此地步。妲雅虽不是他正妻,也非他侍妾,可到底也是他宠爱多年的宠姬。然而他为了能够顺利回到楼兰,居然将事前说好的胡姬换成了妲雅!让妲雅去接近霍氏兄弟,替他离开大汉争取更多的胜算。刘病已一早虽知他并非没有城府之人,虽也明了他计算颇深,然而远远没有想到他会似那吕不韦,为一己之利而将身边人肆意出卖。他待妲雅尚且如此,待旁人呢?
在前往质子府的路上,刘病已回想起一开始接触尉屠耆的契机。他与尉屠耆在一斗鸡场认识,当时他在斗场初有些名头,赢的次数虽多,输的次数也有。有一遭,那押注的人在他身上下了重金,不想他却因一技之差落了下风,那押注的人便按耐不住,叫了手下将他拦在角落意图动起手来,便是那时叫尉屠耆看到了,替他解围,两人从此相识。之后他开始与他联合下注,刘病已在斗场名声渐盛,也有他尉屠耆的一份功劳。
刘病已疾行的脚步慢慢缓了下来,他垂目看到自己的身影被日光拉得长长的倒映在地上,忽然想明白一些事情。一直以来,他自以为对尉屠耆看得清楚,与他来往时警惕着对方的野心和心机,自认能保持自己的主导位置。然而他到底是忘记了,一个以质子身份留在长安,身份如此敏感,几乎行差踏错一步就将粉身碎骨的人,不但顺利躲过征和二年那场血难的人,更能谨慎走到如今离楼兰王位临门一脚的人,又岂是旁人轻易能够看得清楚的?
深吸口气,忽然觉得不必急于找对方要解释了。刘病已往墙边上靠着站了一会儿,他需要将心中以往勾勒的所有图卷重新梳理整饬一番。
他慢慢往质子府走,在屋檐角下缓步而行,试图驱走秋老虎的打搅。对面传来吹拉弹唱的乐响,他往隔了两条巷子的那一端看了过去。田千秋已入土为安,一个跨越了两代君皇,亲见了那场祸患的人消逝了,整个大汉朝就剩下一个叫霍光的。
“皇曾孙?”
刘病已听到有唤他,略有点吃惊。这条路向来僻静,往日里亦无甚人经过,怎么今日这样巧,遇到个同行的,居然还是识得他的。他吃惊中忙竖起防备,抬首望向来人,嘴角习惯性的就微微翘了起来。
看到来人,他的那抹淡笑添了些生气。他两手交叠,冲来人恭敬一鞠首:“平乐监。”
人年岁大了,见到同龄人离去难免觉得难以承受。便寻了机会就到别去转转,也能排遣排遣那因送走同袍而生的悲伤痛苦之感。苏武有意挑的僻静地界,并没想到会遇见刘病已。他往刘病已左右看了一看,才问:“皇曾孙这是往哪里去?”
刘病已瞧见他穿着打扮,料想是刚从田千秋府上过来,便微微一叹息,说道:“如平乐监,前来送田丞相最后一程。”
卫太子刘据遭江充等人陷害,冤屈而死,田千秋是第一个敢上书先皇替太子鸣冤之人,刘病已身为卫太子之后,特意前来送田千秋最后一程,于情于理都是应该。苏武闻言,点了点头,说:“皇曾孙有心。”
刘病已微微颌首未回答。苏武就道:“不知可否与皇曾孙稍谈片刻,我已久不见曾孙。”
病已无奈扯唇,露出自嘲的笑:“我不如丞相大人,还得恣意与想见之人相见。”
“皇曾孙!”
苏武重重叹气,见刘病已不在意的朝他笑,不得不摇头道:“皇曾孙莫丧气灰心。如今陛下待曾孙礼遇有加,不曾为难曾孙丁点,更允曾孙同祭宗庙,入宗祠,便可知陛下对曾孙是真心相待。旁人如何,且由他们去罢,时间久了,自然叫他们知道如何该做,如何不该做。”
刘病已并未反驳,唇角微抿着只远远往那一头的丞相府相看。苏武知道他心中的芥蒂非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因此不再多说。
一时间只隐约听到那叫人深觉悲呛的声乐。刘病已将心神收了,微低首向那苏武道:“不知平乐监有甚要事欲与我交谈?”
苏武闻言,摇了摇头,似要叹息,张了张嘴又抿上了。他往周遭看了一回,稍向那刘病已靠近,低问:“皇曾孙可识得绿衣?”
“绿衣?”他认识的绿衣可不就只有那一个?眼前似立即浮现那玲珑俏丽的影子,他眉峰间紧收了一些,未答反问,“平乐监何出此言?”
苏武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边走边说:“此处不适合多谈,你若不嫌弃,便到我府上去吧。”
刘病已想说,倘若他不介意,他自然是不惧去他府上的。话到口中还是未说。苏武回朝之际,刘弗陵早已登上皇位,他向不愿与朝中各股势力多做纠缠,迄今为止也不过因子苏元参与上官桀父子叛变而遭受牵连。
刘病已悄然走到外侧,将年迈的苏武遮挡在右臂之侧,说道:“不知平乐监车驾现在何处?”
苏武摆摆手:“不必他们跟着。”
刘病已再往那丞相府方向望了一望,苏武的车驾必然是在田千秋府中,他言下之意便是不欲两人此行叫过多旁的人知晓了。那李绿衣究竟是何人,让他对有关她之事如此谨慎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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