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北方有高士,绝世而独立(1 / 2)
辽东这片土地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在东汉末年这个时局动荡的时代,这里却呈现出了难得的奇景。
嗯,如果没有某只该死的小蝴蝶,这里的景象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大汉一奇。
“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
“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
朗朗的读书声,回荡在这个美丽的山谷之中,不时有外出劳作的农人从这里经过,便会不自觉地放轻脚步,偶尔还会稍稍驻足,听上几句读书声,然后才带着一脸满足的笑容离开,而那离开的脚步似乎也随着这发自内心的笑容变得轻盈起来。
这里是位于辽东郡治所襄平东南方的丘陵地带,原本是个人烟稀少,只有在某些特定的季节才会有猎户或者山民出现,从大山之中去找寻来自于自然的恩赐。
不过,随着中原不断发生的变乱,辽东,这个距离青州仅仅一海之隔的地方涌入了大量的流民,他们有的是青州的土著,有的来自徐州或者兖州,有的拖家带口,有的孑然一身。
虽然朝廷不断用各种方法控制着这种大规模的人口流动,但一件接着一件的事情让朝廷的统治体系不断崩坏,最终在不断产生的流民冲击下,变成了一纸空文。
或许那些世家豪强对于自己手下佃户的控制力都要远远超过于这个国家。
有的人从南方去往冰冷的北方,有的人从北方到达了炎热潮湿的南方,或许正应了那句经典的老话——树挪死。人挪活,只有流动才能保持足够的活力,这不仅仅只是水的特性。
顺便一提的是,众所周知中原的国家对于大海似乎从来都并不如何渴求,现代社会里所公认的中原王朝最早爆发的海战便是唐朝时期的那场白村江。或者白江口之战,唐朝儒将刘仁轨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打出了一个名为“遣唐使”的专有名词。
出现这样的情况主要是因为比起欧洲地中海那因为地形的缘故不得不倚重海洋贸易不同的是,中原王朝广阔的陆地腹地让海陆贸易变得无足轻重,也只有到了另一个位面的历史上南宋的时候陆路丝绸之路通道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被完全封锁,北方核心区域也完全丧失,这才不得不向大海求援。最终成为中原王朝大规模远洋贸易的开端。
只是哪怕如此,却也不能说中原王朝就完全没有海上贸易与海洋运输的行当。
事实上根据现代人的考证,从胶东半岛到辽东半岛的水路航线甚至并不会比绕过渤海出现的更晚,甚至比起看起来似乎有些一望无际的海洋,辽西走廊那糟糕的通行条件更加让人烦恼。
所以从东莱郡黄县(便是今日蓬莱地界)到辽东郡南端的沓氏县(便是今日大连地界)可以说在汉代便已经成为一条比较成熟的航线。成为中原与辽东沟通的一条重要海上通道。
关于行走在这条航线的商旅不但对于这一带的海况和气候有着极为详细地掌握,同样还借助存在于这条航线之间的沙门群岛,现代被称为庙岛群岛或者长岛群岛的岛屿群进行定位,保证海船在通常情况下可以准确到达辽东或者东莱的港口。
值得一提的是,沙门群岛中长山岛很有可能便是传说中的中国古代“三神山”:蓬莱、瀛洲和方丈中的蓬莱仙岛,也是曾经“诸佛参拜,万仙来朝”的截教教主通天教主的道场之所在。
这里需要提醒一句的是,在现在的中国。若是说起长山岛,可以分为南北大小一共四个长山岛,其中南北长山岛属于烟台长岛县所管辖。而大小长山岛则归属于大连市长海县所管辖,属于长山群岛的核心岛屿,位于辽东半岛东侧黄海北部海域,如果不是图纸泄密,这里在中苏珍宝岛之战后险些被改建为潜艇基地,而不是现在网箱养殖的圣地。
南北长山岛是国家aa级的旅游景区。而大小长山岛则是aaa级的旅游景区,景色都很棒。但是想要去旅游的朋友可千万不要看花了眼,结果南辕北辙。
也因为这条海路并不能算是极为危险的未知之路。所以当中原地区爆发波及极大的动乱时,无数的人通过这条海路前往到了海对面的辽东,为辽东带来了相当多的人口、技术,自然还有各种各样各行各业的人才,事实上另一个位面的历史上太史慈也曾经到过辽东避难。
而对于这片原本乏人问津的原始丘陵地带而言,也因为这次流民潮而发生改变。
最初引发改变的,仅仅只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人。
这是一个身量很高的男子,身高八尺的他有着浓密柔顺的黑长直须,不论是行走还是交谈都显得极为儒雅,但与之相交的人却完全感受不到他身上有着那些世家豪强所惯有的高高在上的感觉,虽然并不是非常喜欢开怀大笑,但静静地听着别人讲话的他总是浅浅翘起嘴角,身体微微前倾,看起来能够很耐心且认真地听取与之谈话之人的言辞,而且愈是普通百姓,这样富有亲和力的笑容便愈发的柔和,令你可以放松下来敞开心怀与之交谈。
他来自海对面的硃虚,年纪轻轻便父母双亡以致于家境很是贫寒,可以说若不是乡人怜惜于他,或许连为双亲下葬的钱都拿不出,但除了为双亲下葬所需的钱财之外,他将剩余的所有财帛都退还给了乡人,只是留下了他们的关心慢慢在心中变成感恩的心。
他是一个有学问的书生,而且身体力行着他所学习的那些圣贤之道——没有在辽东最为繁华的城市居住由统治这里的公孙氏所修筑的豪华的居所,而是来到这片最原始的丘陵之中,开山劈林。得三分地便悠悠然躬耕于此,偶尔路过这里的山民还能够听到他自作的山歌。
他的嗓子一般,但中气很足,唱起歌来却有一番别样的味道,让人很容易便能感受到那歌声是发自他的肺腑。是在表达着他对于这份乡村生活的满足。
他是个有学问的人,这一点在他的家乡青州就很有名,一个父母双亡的少年却能够主动或游学四方,或在家乡谦恭守礼,这样的人哪怕是在这个世道纷乱的时代也依然为人所瞩目,那如同皓月一般的身姿令人追捧。人们将他当做是了心灵最纯净的归宿,当做是这个污浊的时代少有的净土,就算是野心勃勃的诸侯在他的面前也要低下高高昂起鼻孔朝天的头颅。
于是,不断有熟悉他的故土之民来到他的身边。
他既不会主动去帮助这些人,但也不会驱赶这些人。如同一位旁观者一般,静静看着这些操着相似口音的故土乡民,这些与他一样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异地他乡的天涯沦落人。
他是一位旁观者,但他不仅仅只是一位旁观者。
他依旧如之前那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暇的时候会在田间地头,林荫之下读一读从南边带过来的珍贵的书卷。那些都是他游学的时候得到长辈的资助,自己抄写的。
每每看到这些珍贵的手抄书,就会想到游学时的经历。也许当初曾经经历了不少的困难,但现在回想起来不但觉得是难得的回忆,更让他在这远离故土陌生的土地上能够继续生存下去,而不是成为他在海边看到的只能依附于其他之上的槲寄生。
书籍上的字都是很工整的隶书,很漂亮的字体,圆中带方。工整有序,让人一看到就能很好辨认出书中的内容。这一手漂亮的书法还是他当初在颍川陈氏家主陈寔门下学习的时候练就的。哪怕仅仅只是得到了这位名儒偶尔的几句指点,但他却觉得受益无穷。
他并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但他的行为就好像一个标准,凡是新来到这里的人都要遵守的标准,每一个人或许做不到他这般从容淡雅,可对于原本就因为他的存在而投奔于此的乡民而言,模仿他,学习他,然后在这模仿和学习中达到自己内心所追求的那片净土。
虽然孤悬海外,但内心却在这日久天长中得到了安宁。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他从来不会说什么,人们问起来的时候他才会耐心地给予解答,可他却成为了这里公认的主人,乡民们在他的身教之下,也逐渐变得谦恭守礼,就算真的有了争执,来到他那平平凡凡的土屋前,也会偃旗息鼓,彼此间谦虚退让,然后齐齐红着脸回到家中,再也不提争执之事。
这里逐渐变成了流落海外的乡民们心中的世外桃源。
而原本有些寂寞的大山,如今也变得热闹起来。
只是他知道人心是复杂的。
当人少的时候,仅仅依靠自己的行动便能够感化他们,让他们尊崇自己这位“先行者”的行为,亦步亦趋。可是当这里聚拢的人多了,当来到这里定居的百姓不再仅仅只是为了追寻他那美好的德行时,最重要的是众多的村落已经让新到这里定居的百姓很难直观看到他那儒雅守礼的日常行为时,身教所能起到的作用就变得十分的有限。
居安思危。
虽然现在看起来人们依旧维持着对他的尊敬,也努力遵守着他没有用言语定下来的一定之规,可这样的无为而治终究无法管理越来越庞大的人口,一旦积攒的问题被引爆,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是一个有远见的人,就好像当初他注意到中原局势的不安定而选择背井离乡一样,这一次他同样预感到了危机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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