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1 / 2)
顾蕙蓁只觉得身子一阵阵的发寒,竟是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骨头里渗透出一股股的寒意,让她在炎热的盛夏竟觉得呼吸困难。顾宣和最先发现了这个姐姐反常的样子,姐姐是怎么了?忙朝她伸出手啊啊的叫嚷了两声。
“蓁儿,这是怎么了?怎不停的发抖?”顺着顾宣和的手看过去,庄幼菡忙起身一把抓住了顾蕙蓁的手臂,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面带关切的连连追问起来。
瞧女儿双唇泛白,手一摸她额头,满是冷汗,接触的皮肤竟然凉冰冰的,叫庄幼菡大为着急,连忙唤人请徐太医过来替顾蕙蓁看诊。
机灵的丫鬟忙提着裙摆飞奔了出去,其余的几个丫鬟忙上前服侍顾蕙蓁。
想要露出个笑来安抚自己的母亲,顾蕙蓁发现她做不到,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牙齿不停的打颤。
心里痛极,庄幼菡忙将顾蕙蓁扶着半躺在软榻上,拉上一条薄薄的毯子盖上,握着她的手不停的安抚。女儿自从做了那些个梦之后,就变得十分的敏感,又易受惊,让她心里多了一层忧心。
顾宣和虽然想要帮忙,只是看顾蕙蓁的情形显然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和刺激,明显是属于心理上的问题,他的治愈异能却是不起作用。
徐太医背着药箱,心里头一阵阵的泛苦,怎才消停了几日,那小祖宗又生病了呢?他总觉得顾宣和的身体实在是奇怪,好的时候明明壮实的简直能胸口碎大石,可是只要没几日便会染上疾病,娇娇弱弱的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待进入里屋一看,才晓得是顾蕙蓁受了惊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顾蕙蓁虽然还是面色泛白,却已经不在发抖,看起来有些虚弱。这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将手搭在帕子上,徐太医一边看脉象一边嘀咕起来,诊脉之后为顾蕙蓁开了一张安神养气的方子。
庄幼菡命侍女下去煎药,丁嬷嬷却是端了一碗温温的桂圆红枣茶,揭开盖子已经捞去了桂圆红枣,只余下透亮的甜汤。
“大小姐,来用一口红枣茶,温温热热的且定定神。”半劝半说的让顾蕙蓁饮了半盏甜汤。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胃中,热气滋润了五脏六腑,让顾蕙蓁剧烈跳动的心慢慢的平复下来。
感觉到一束目光专注的盯着自己,顾蕙蓁抬头,瞧见顾宣和瞪着一双清亮的眸子,呆呆的望着茶盏,右手的食指咬在小小的嘴巴里,晶亮的唾液顺着嘴角滑落下来,在空中拉出一条细细的丝线。
如果顾宣和是天生的小婴儿还好,可是作为走遍大江南北尝过各色美食的吃货来说,他已经受不了乳汁的味道了。香香甜甜的味道萦绕在鼻端,让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好香好想吃哦。
顾蕙蓁噗嗤一笑,一下子房间里紧张的气息就消散了,在场的人都知道她现在已经神志安定下来。故意看着顾宣和,当着他的面儿将红枣茶小口小口喝完,看弟弟这幅小馋猫的样子,喝起甜汤来真的很享受啊。
嗯,她决定了,以后就在顾宣和面前用饭吃点心,一定十分的美味。
心情平静下来的顾蕙蓁知道,她不能这么轻易就被脑海中的惧怕所打倒,不用害怕,她已经回来了,未来的一切都会改变,她是这么坚信着的。双眸中的害怕慢慢的消散,坚韧在她眼中凝聚,想通了的顾蕙蓁双眸顾盼神飞,带着奕奕神采。
“小孩子都有这么多口水吗?”顾嘉荣戳了戳自己儿子肉嘟嘟的脸颊,疑惑的问。唔,手感很软啊,再戳戳。
“弟弟好馋的样子,幸好是生在咱们国公府,不然普通人哪里养得起。”顾宣昊一脸嫌弃的样子,嘴里虽骂着弟弟,却从侍女手中抢过手帕,细细的为顾宣和擦干净口水。
他哪里馋了?哪里馋了?乱说!!顾宣和哼哼唧唧的打了自己的哥哥好几个巴掌,顾宣和却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
“好像是挺馋的,今儿他竟然把虫子往嘴巴里塞。”顾嘉荣竟是心有戚戚焉的点点头,幸好这孩子还小什么都不记得,心宽的很,回府还能大口大口吃奶。
小小的身体猛然僵硬了一下,顾宣和的胃感觉到一阵抽搐,小嘴一张,吐出了一大口乳汁,喷了顾嘉荣一身。
在胃里发酵过的乳汁带着明显的腥酸味,顾嘉荣看着自己身上挂着的奶白色印记,嗅了一下,脸色立刻变得铁青。
“好小子,真是气死我了。”伸出两个指头拧了顾宣和的脸蛋一下,那嫩豆腐似的脸庞一下子就变得通红,带着半透明的样子,似乎还有些肿。
叫庄幼菡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眼波流转的横了顾嘉荣一眼,这么个大男人,竟与一个孩子置气,真是幼稚。
顾宣和继续张嘴打了个嗝,黑宝石一样的眸子望着这一世的爹落荒而逃去沐浴的背影,咧开小嘴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哼哼哼,小爷一般不记仇,有仇当场就报了。
那得瑟的小模样,看得庄幼菡心里欢喜,抱住儿子就是一阵揉捏。顾嘉荣沐浴回来,看到的就是母子二人脸颊贴着脸颊蹭来蹭去的亲密劲儿,酸溜溜的冷哼了一声。
“爹爹,娘亲,我有话要对你们说。”一口一口的喝完侍女端上来的药汁,顾蕙蓁将碗搁在一旁的小几上,抬起头正色望着顾嘉荣和庄幼菡。
顾嘉荣闻言,与庄幼菡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沉声吩咐:“将门窗打开,你们出去,丁嬷嬷,你且守在门口。”
那几个伺候的侍女听到吩咐,略一屈膝,便将窗户打开之后,退出了屋门,远远的避开,只留下丁嬷嬷一个人守在门口。
庄幼菡坐在了软榻上,握住顾蕙蓁的手,轻声问:“蓁儿是不是又想起什么来?不用怕,天塌下来有你爹顶着呢。”
放松的吐出了一口气,顾蕙蓁露出几分笑容来,看了看在场的亲人,才开口说道:“是刚才娘亲提起严川,我才回想起来。做梦的时候曾经梦到过这个人。”
停顿了一下,顾蕙蓁咬着下唇:“这个人,很可怕。”
在顾蕙蓁的口中,严川是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物,前世的时候,她年纪还小,即使父母提起过严川,她也没有记下。
只是过了几年,在她出嫁之后,有一个叫严川的少年横空出世,一跃成为乾元帝的眼前红人。乾元帝新建立了一个监察司,直接听命于皇帝,不受任何人指挥。这个监察司掌管刑狱,有巡察缉捕之权,可以随意逮捕、审问任何人,甚至是皇亲国戚。
那严川便是监察司的都指挥使,自从严川上位之后,第一个便将严将军府所有人通通抓入大牢,严刑拷打之后,竟将严将军府上下数百口人不分男女老幼通通砍首,屠戮殆尽。
行刑的时候,那个叫严川的少年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衣,表情淡漠的坐在高高的背椅上,翘着腿,风将他身后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看起来悠闲极了。
那些跪在地上的囚犯被一颗一颗的砍掉头颅,那严川只是静静的看着,最后甚至露出一种很自然的笑容,在那血腥满地的刑场显得尤为可怖。
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那些个不服乾元帝目无国法的世家都被严川抓进天牢之中,不出三日便被处以极刑。京城西面的那座刑场上,青砖铺就的地面被一层层的鲜血浸透,新鲜的血液被晒干成黑红色复又重新被染上一层,整个空气中透着冲天的血腥气。
甚至烈日当空的白天,都让人觉得遍体生寒,就好像有无数的冤魂被困在那一方刑场一样,叫人看一眼都头皮发麻。
顾蕙蓁曾经远远的坐在马车上经过刑场,只一眼便惊惧交加。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双手捧着热茶,连喝了好几口才心底的害怕压了下去。
顾嘉荣听的心里头一动,他是上过战场的人,见过的死人多了去,顾蕙蓁描述的场景远远不会叫他动容,他突然开口问顾蕙蓁:“蓁儿还记得那严川杀戮的都是什么人?”
“武安侯、关内侯、李家、卫家、王家……”听到他问,顾蕙蓁努力的回想之后,才慢慢的将那些人家都说出来,那严川几乎将所有的世家都屠杀干净。
“倒是父亲没有事,梦里面我嫁给了武安侯世子,武汉侯一家当时也被抓进了天牢,当时幸得父亲搭救,才得以逃脱官复原职。”想起前世的夫家,顾蕙蓁语气平淡无波。也幸好有父亲,她在牢中并未受苦,那严川也没为难她,倒叫她有些奇怪。
顾宣和听着顾蕙蓁的意思,那些被屠杀的怕都是门阀世族。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乾元帝需要严川这么一把刀,替他解决那些累世公亲,巩固政权,便将反对他的统治的那些政敌通通斩杀。以达到维护统治的目的。
所以,未来的时候,乾元帝一定也会对那些世家动手。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若那严川真是将所有的世家都收拾干净了,为了平息民愤,他的下场怕也十分凄惨吧。
至于为什么选择严川,那就更好解释了,一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又自小被人抛弃。而且,顾宣和心里一沉,若是没有自己的话,那个静远大师怕是会被蛊虫将身体吃空,自然也不能活命。没有了静远大师的庇护,那严川是如何长大的呢?
听顾蕙蓁的口气来看,他竟是深恨严府,怕是之后又发生了什么龌蹉事情,才让他不顾一切的要将严府屠杀干净。
其实,严川心里也有预感自己的下场的吧。手指碰到了一个软软的香囊,却是那严川送的。顾宣和心里满不是滋味,只希望这一世静远大师能好好待他,不让他背负这般沉重黑暗的命运。
顾宣和与顾嘉荣想到了一块儿,他听完顾蕙蓁的话,便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来:“如果当初在开国的时候,直接斩杀那些个门阀世族,也不用过了这么些年才动手,还弄得尾大不掉。那些个盘踞朝堂的公卿世家,早该收拾了。”
作为一个男人,都很好面子,乾元帝也不例外,那些积累了好几代人的士族向他投降,大大了满足了乾元帝的虚荣心。一时的面子,倒是给了他们喘息之地。士族积累了几代人的金钱学识,自然比寒门子弟更加容易在朝堂之上立足,倒是让他们发展出了不小的势力,对乾元帝推行各种政策甚是阻碍。
所以乾元帝才会将军权牢牢的握在心腹手中,这也是定国公受宠的缘由,他忠于乾元帝,又手握兵权。
大概那些人没有想到乾元帝会用这样的暴力来压制他们,直接将一族一族的人屠杀干净。
“那后来呢?”顾宣昊很好奇的开口问,目光炯炯的盯着顾蕙蓁:“得罪了这么多人,若是没有了陛下的庇护,那严川的下场定然很惨吧。”
意外的看了顾宣昊一眼,没想到竟然他这么敏锐的就发现了问题,该说果然是定国公府未来的主人吗。
“哥哥说的没错,后来皇上撤销监察司,而严川被拷问出了十大罪行,被皇上亲自御批,凌迟处死。”顾蕙蓁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才说:“整整三千六百刀,三天三夜,只剩下一个骷髅架子,最后一刀将他枭首陈尸,悬挂示众。”
那严川被绑在木头架子上,披头散发,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行刑的侩子手一刀一刀的割去他身上的肉,每一刀只削掉铜钱大小的一块肉,好似鱼鳞一般,只露出肉的肌理,冒出几颗血珠。丢在地上的肉被天上盘旋的乌鸦叼走,嘎嘎粗哑的乌鸦叫唤为整个刑场增添了阴森的气氛。
原本侩子手会等着严川的求饶,可是那严川只在剧痛的时候会微微皱起眉头,很看不上侩子手的样子,而那目光却仍然是冷漠的,甚至第二天的时候还睡着了,侩子手亲耳听到了那细微的鼾声,他的睡颜很安详,安安静静的竟带着一种诡异的天真。被人用冷水泼醒,继续面无表情的望着侩子手行刑,就好像被用刀割下的不是他的肉一般,第一个行刑的侩子手生生被他的慵懒的态度给吓得几乎失心疯。
因为乾元帝亲自下的命令,这一次凌迟整整用了三天时间,最后那侩子手累的瘫倒在地,而严川的头颅被砍下,高高悬挂,死后也无人收尸。最后,是一个护国寺的和尚将他被风吹雨淋暴晒的骨架头颅收走,葬在了灵隐寺的山上,无墓无碑。
顾蕙蓁说完,整个屋子静了下来,她捧着一杯茶水,水的温度透过被子温暖了她的手心。
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顾宣和都觉得不寒而栗,他觉得其实那个时候的严川已经变态了吧,或者是了无生趣了?
顾宣昊也被吓了有些发傻,端起茶水来不顾姿态的狠狠灌了两口,待发干的喉咙得到滋润,才苦笑着说:“听的我都要傻了,待会儿我让管事取些宁神的香来,给妹妹你熏上。晚上若是难以入睡,将蜡烛点亮些,多找两个侍女陪着。”
听到顾宣昊这样的嘱咐,顾蕙蓁莞尔,就算她是害怕的,但是怕着怕着反而习惯了一般。
庄幼菡的心却提了起来,颇为担忧的望着顾蕙蓁,张了张嘴,讷讷的问:“蓁儿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亲眼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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