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伤风败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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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清漪这两日并没有休息好,眼底的青影浓重,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灵动的神采。

绣橘在眼睑的部分,涂抹着重重的粉底。苍白的面颊上,晕染着薄薄的腮红。水清漪拿着一张唇脂,轻抿一下,卡白的唇色宛如两瓣桃花。

整个人的霎时神采清扬,清美入莲的面容,多了几分妩媚。

水清漪眉头微微一蹙,妆太浓了。

“小姐,您若素着脸出去,保不准就吓着大夫人了。”绣橘嘀咕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埋怨。好好一个人儿,折腾成这副模样。

水清漪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她素来喜爱清淡,如今浓妆艳抹,怪不适应。妆盒里挑挑拣拣的选了一朵红如朝霞的绢花,别在发间。

“真好看。”绣橘两眼如弯月,犹记得初见她的时候,面色因风霜露宿而粗糙,整个人极为的瘦弱。她当时还处在大夫人告诉她计划的震惊之中,心想她与大小姐天壤之别,如何假扮?可经过半个月的调养,当真眉眼轮廓与大小姐有六七分相似。但若是经久生活在一起,仔细辨认还是能瞧出一些端倪。好在大小姐受伤中毒,也瘦弱不堪,倒也没有人质疑。

两年时间过去,虽然与大夫人极像,可她私心里却觉得,还是有差别。若是大小姐还活着,定会比她更像大夫人。

摇了摇头,心里有着酸涩。女子样貌变化极大,就算变得再如何不同,亦是不会有人质疑。何况,当年进府的时候,并没有得到人猜忌。

只是,事情暴露的那一瞬,还是吓着了她。

水清漪见她恍惚的神色,就知她是记起了当年的‘大小姐’。整理好衣襟,询问道:“他一个人来的?”

绣橘颔首,忍不住多嘴了一句:“那些东西听说是他亲自从南州国带回来的,所以今儿个姨奶奶不曾来,就他一个人。”

水清漪目光沉郁,朝外边走道:“幽儿他可老实?”

绣橘这才想到今日她并没有去隔壁的院子,咬着唇,低垂了头。

水清漪眉一皱,心里有些不安。看了眼紧闭着屋门的院子,叮嘱绣橘:“你去瞧瞧,莫要让他坏事。”

绣橘吓坏了,也担心他瞎跑出去。急忙跑到隔壁院子里,打开门,被子被甩到了地上,幔帐也被撕碎,桌椅全都掀翻在地上,一片狼藉。

可始作俑者,并不在屋子里。

绣橘面色发白的跑了出来,见水清漪在等着,慌乱的说道:“小姐,他……他不见了。”

“务必要找到他!”水清漪面色冰冷,望着前厅的方向道:“顺道让人将屋子窗户给钉住,找到他之后,用铁链锁着。”

绣橘心中诧异,昨夜里小姐对他极好,怎得一转眼的功夫,就要锁着了?

“快去!”水清漪交代好,便径自一个人去前厅。转进花廊,冷声道:“牧风,你也一同去寻,日后便跟在他身边,盯着!”

“是!”

空气微动,水清漪便知牧风离开。

水清漪回头看了一眼龙幽住的屋子,昨夜里从他掏出的珠宝中,发现了他的一枚玉石私章,刻着‘龙幽’二字。从这上面可以确认了,他确实是姓龙。而更让她惊诧的是名字下,还有属于西越国的国图标志。

袖中的手,攥紧了内袋的那块可有孟字的令牌。反面的图腾与私章如出一辙,只是缩小了几倍。

怕是关系匪浅!

嘴角凝着一抹冷笑,正当她无处着手时,倒是送上门来。

踏入前厅,里面气氛微妙。从她这个角度,只见到一个面色俊俏的少年,脸上表情复杂,看着主位的方向。

水清漪走进来,便瞧见龙幽一手一个糕点,囫囵吞枣一般的吃着。

而水远琪面色古怪的看着突然蹿出来的龙幽,经过方才他的举动,知晓他的智商不如同龄之人。

忽而,龙幽眼前一亮,抱着桌子上盛糕点的碟子,跑到水清漪的身旁。触及水清漪冰冷的目光,脚步一顿,仿佛做错事的孩子。嗓音软绵,如云一般的喊道:“姐姐。”

水清漪不动。

龙幽头低得更低,更加的无措。良久,没有听到水清漪的响动,偷偷的看着她,水润的眸子闪过慌乱,却又有一丝的倔强。“姐姐,幽儿饿。”

水清漪红唇微启,忽而顿住。莫寅的神色,因他这句话,变得微妙。一双阴邪的眸子里,瞬息万变。

“你先回去。”水清漪收回视线,低声问道:“记得路么?”

龙幽委屈的摇头。

“水小姐,这位是?”莫寅声音低沉,眸光探究的盯着水清漪,又淡淡的扫过龙幽,深色莫名。

“一个远房表弟。”水清漪素手抚摸着他滑腻的青丝道:“这孩子自小就烧坏了脑子,家里四处求医,却没有半点起效。可前几个月里,忽而会说话认人了。他父母有了希望,送到帝京想请求太医给医治一番。”说到最后,水清漪低叹了一声:“小时候在母亲那儿倒是见过一回,那时口齿伶俐,都说样貌长得好,日后有出息。如今这般模样,倒是可惜了。”

莫寅眼底的邪气更盛,如一团化不去的浓墨,越发的深沉。忽而,开口笑道:“确实惋惜。”

龙幽突然气息一变,将手中的碟子砸在莫寅身上。

莫寅神色微变,脚步一错,避开碟子。糕点却砸在他的额头上,一个深紫色的血印霎时出现。

水清漪捏紧了娟帕,面色犹自镇定,可心里却是掀起了惊天骇浪。

“姐姐。”龙幽轻轻的扯动水清漪的衣袖,清澈干净的眸子里,再不复方才的戾气。无辜而执拗的说道:“他,该打!”

水清漪眼皮子一跳,歉疚的看向莫寅。他头上的紫印仿佛充血一般,慢慢的肿胀成一个包,暗红的血液缓缓的渗出。眸光微闪,命丫鬟地上干净的娟帕:“莫公子,他只是个孩子,你莫要与他计较。”心里却认为他极为暴戾,铁链能锁住么?

莫寅浑身散发出的煞气,一瞬便敛去。看着龙幽的目光,惊惧、敬畏、怨恨交织。伸手摸了摸额头,无所谓的说道:“不妨事。”顿了顿,笑道:“只是个……孩子。”

将小几上的楠木盒拿在手中,递给一旁的丫鬟,对水清漪道:“这个才是姨奶奶准备送给你的礼物,当时我的宠妾误以为是给她准备的,便带回了屋子。昨日里她把玩着里头的物件,恰好被姨奶奶瞧着了。”

水清漪为难的说道:“很不巧,莫姨奶奶送来的楠木盒,里头的东西太过贵重。我屋子里放着极不安全,便已经送出去了做人情。”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搁置在小几上:“这是我的小小心意。”

莫寅斜睨了锦盒,低声笑道:“水小姐客气了。”

“你若无事,我便先退下。”水清漪微微一笑,后退了一步,转身带着龙幽离开。

莫寅目光深沉的望着水清漪的背影,忽而开口道:“在下今日来,还有一事与水小姐相商。”

水清漪挑眉,示意他继续。

莫寅看了眼水远琪,水远琪神色不变,转身离开。

“永盛坊商铺全都被水小姐收购,有一些陆续开始经营,但是西边的那一排却毫无动静。莫某有个提议,咱们可以合作。”莫寅步步靠近水清漪,龙幽干净清澈的眸子里,逐渐蓄满了戾气,如一头蛰伏的雄狮,凶狠的盯着莫寅。

莫寅脚步一滞,停顿住。

水清漪茫然的说道:“莫公子说什么呢?我一个女子,怎得在外经商?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不成?”

莫寅见水清漪不承认,眸子里闪过晦暗的光芒,呵呵笑道:“水小姐见谅,莫某随口说说罢了。”说罢,从袖中掏出一张宣纸:“这是莫家酒楼的配方,莫某觉得,水小姐需要。”

水清漪眸光微闪,上面写的正是火锅配方。

心中微动,看着他的手一动不动,将配方展开。睨了几眼,婉拒道:“多谢莫公子一番好意,我怕是用不上。”

莫寅也不坚持,收回怀中,便告辞离开。

水清漪朝后院走去,龙幽默默的跟在身后,保持了几步远的距离。

到了大夫人的院子里,恰巧李妈妈端着汤盅从小厨房过来,看到水清漪眼角堆满了笑意。在瞥到水清漪身后的人时,微微一怔,笑着说道:“小姐,夫人方才还在念叨着你,看看你昨日可有被惊扰到。老奴见夫人身子不好,便阻扰了。您今儿个倒是过来了,夫人这提着的心该要落下了。”

“有劳李妈妈了。”水清漪浅笑着走进屋子,大夫人正在绣小孩子的肚兜,上面的福字绣了三分之一,将要完工。

“夫人,小姐来看您了。”李妈妈将汤盅搁在大夫人的桌子上,舀出一碗鸡汤,散热了放在大夫人面前,收走她手中的针线。

“母亲,昨日里那些人可有扰了您清静?”水清漪在大夫人对面坐下,接着大夫人的活儿,给另外一个虎头帽绣眼珠儿。

大夫人温柔一笑,见到龙幽磨蹭到水清漪的身侧,眉一皱:“清儿,他是……”

“母亲,我想要留下他。您若相信我,便什么都别问,旁人若是说起,您就说他是清儿的远房表弟。”水清漪神色严肃,毫不躲闪的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忽而笑了:“你这傻孩子,要留下他也不是不可。只是,莫要靠得太近。”

水清漪见大夫人高兴,心里很欢喜,大夫人终究没有让她失望。对她算是极为的信任了!

说了一会子话,大夫人叮嘱了她一些为妇之道,又教了一些为人处事,轻叹道:“当初你不与我交心,便也没有认真的教过你一些东西。倒是你自个争气,琴棋书画学得样样精细。在东齐国除了皇室,就数王府了门第高。里头的规矩怕是极大,我就担心你如今的性子,会吃了大亏。”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龙幽。

水清漪学了女戒,自然明白。可心底到底是没有从小灌输这种礼教的人看得重。

“母亲,清儿知晓。”水清漪心不在焉的说道。

大夫人轻叹,临门抱佛脚,哪里敌得过十几年的生活习俗?她是亲自去小渔村相看她的,那里的习俗,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极为的穷困,基本都是靠捕鱼为生。男子划船出海打渔,女子便在家耕种,操持家务。若是丧偶的女子,为了拉扯孩子,也得咬牙出海打渔。若是不能上海,只有靠织渔网。

而她那个时候到了渔村,她并不在茅草搭建的屋子。打听了才知道她跟着人出海打渔,那夜她便在茅草屋住下,却遇到了暴风雨。呼啸的风声中,茅草屋摇摇欲坠,雨水如注的漏进屋子里,被褥被淋湿,根本不能睡。湿冷的海风无孔不入,她无法适应。

到了第二日下午才遇见她,从海上回来。浑身湿透,袖子挽到手臂上,裤脚一高一低。身上皱巴巴打满补丁的衣衫上,一搓便掉下粗盐粒子。满头都是,一片花白。

当时她便觉得这个绝对不可能是清儿,打消了心思,但是看到她纯净的笑容,一时便怔住,跟着她进了屋子,收惙着被雨水浸泡为数不多的家什。几个打着赤膊的男子,只穿着一条裤子,提着一篮子鱼进来,大夫人吓得背转了身子。待人走后,才问道:“你怎得穿成这样?不怕败坏清誉?”当看到她眼底的茫然时,大夫人意识到她说错了话。

可下一刻,她却说道:“夫人,我们这里都是这样穿,方便干活赚钱糊口。”

大夫人听后,竟有些面红耳赤。不一会儿,便说出了自己的目地,她两眼的亮光暗了下去,不好意思的挠着头说道:“我还以为您是我母亲,来接我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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