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留得残荷听雨眠（上）（2 / 2）

她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转而望着那秋雨中微颤的荷叶和残荷，缓缓开口道：“三年前，庄帝崩殁，你继承了皇位，三个月之内，除二皇子皇甫祺，三皇子皇甫?，七皇子皇甫祉，九皇子皇甫?以外，其余皇子均以各种罪名被你诛杀。”

亦菱感到皇甫?的目光倏尔落到自己身上，不禁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相碰的瞬间，她看到他眼中的慌乱茫然，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一丝不知所措的期待。

她别开眼，继续道：“可是两个多月前，你的九皇弟皇甫?却发动政变，夺了皇位。或者我可以这么说，不是他夺了你的皇位，而是你把皇位让给了他。”

“你……你都知道了？”皇甫?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传来，亦菱不禁又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亦菱未回答，她移开眼，继续道：“你继位之初，杀伐果断，不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而是为了给皇甫?清路，好让他即位之后，免去许多麻烦与威胁。”

“你甚至在明知言熙明与皇甫?是表兄弟的情况下，还重用言熙明。董丞相一族被诛后，在肃清其党羽一事上，你完全有能力自己解决，可是你故意交给言熙明处理，以树立他在朝中的威望。还有一些人，比如孙泽瑞、邹敬贤、张译，你明明知道他们暗中都是皇甫?的人，却还是以任用贤良之臣为名，重用他们，在众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让皇甫?在朝中的势力日渐稳固。”

“为了让皇甫?夺取皇位时多一些把握，你甚至在皇甫祉的母妃董太妃殡天后，佯装成她是被自己害死的，并放出谣言，从而让皇甫祉信以为真，连同岳悠然、赵子安，一起卷入这场局中，让他们站在了皇甫?一边。”

“为了给皇甫?一个夺位的正当理由，你在继位之初，为皇甫?清路时，对手足和臣子心狠手辣，手段残忍，极力扮演一个暴君的角色，让别人以为你是篡改了遗诏，不择手段地夺得了皇位，并且屡次做出想要除掉皇甫祉和岳悠然的样子，让众人认为你是一个为人苛刻，难容功臣的皇帝。”

“你的三皇弟，睿王皇甫?，早就对皇位图谋不轨，你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皇甫?假装与你一党，却在暗中挑拨你与皇甫祉、岳悠然的关系，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早就想要除去皇甫祉、岳悠然他们了。你一方面不动声色地暗中牵制皇甫?的势力，另一方面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被他算计，因为他所做的一切正中你下怀。”

“皇甫?暗中与平南王上官绝尘勾结，挑起两国战事，也是你在暗中默许的。上官绝尘派表面上是太子上官望尘门客的自己的亲信郑青，来挑唆巫里*与宁国一战，并佯装成是之前战败的吉丹军卷土重来，引得宁军一战。而后又让你们查出郑青是太子的门客，进而顺理成章地引发云宁两国之战。”

“云宁一战，皇甫?希望皇甫祉、岳悠然输，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借你之手，以通敌叛国的罪名除掉他们，并且以你诛杀贤良忠臣，不配为帝为名，夺下皇位。云宁一战，皇甫祉、皇甫?、岳悠然、赵子安、言熙明也有计划，若是赢了，便将你、皇甫?与云国勾结的事昭告天下，这样一来，皇甫?便有理由夺位，若是输了，你便会以此为由除掉皇甫祉、岳悠然——他们一直认为你已决意除掉他们，这样一来，皇甫?也有理由夺位。”

“只是，你没有想到上官绝尘有容卿相助，早就料到了皇甫祉、岳悠然、赵子安会使用的战术，所以这场战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宁军失败。只是，你、皇甫祉、皇甫?、言熙明，还有岳悠然、赵子安本人，甚至是容卿，都没有想到上官绝尘会杀了岳悠然和赵子安。”提到上官绝尘杀了大哥、二哥，亦菱眼中一痛，泛起了杀意，不过她很快垂下眼，掩去眼中的情绪，继续道：“云宁一战，宁军大败，岳悠然、赵子安牺牲，正合了皇甫?的意，他准备动手，皇甫?、言熙明、皇甫祉虽然始料未及，却也准备动手。”

“于是，六月廿六那天，皇甫?将你囚于宫中，假传圣旨，以你之名昭告天下：定南王、岳将军、赵军师三人通敌叛国，罪不可赦，革其职，抄其府。皇甫?却没有料到一向游手好闲、玩世不恭的九皇弟皇甫?会夺皇位，他更没料到你会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派出玄卫，帮助皇甫?的暗卫去对付他手下的人。”

“皇甫?到头来还是为他人做嫁衣，假传的圣旨，正好给了皇甫?夺位的理由，也合了你的意，而皇甫?并不知道这背后的一切，他以为你一心想要除去皇甫祉、岳悠然，而这一次机会终于来了，于是他毅然动手，将暗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由吴锐率领，同皇甫祉的人一同去对付皇甫?的人，因为他一直都认为你和皇甫?是一党的，另一部分暗卫则由他和言熙明率领，杀入宫中夺取皇位。”

“由于你派出了玄卫，所以皇甫?轻而易举地消灭了宫中皇甫?的人，控制了你，顺利地将你囚于天牢中，成功地夺取了皇位。由于你派出了玄卫，趁皇甫?在宫中时，赶在皇甫?之前端了皇甫?老巢，所以皇甫?轻而易举地重重地打击了皇甫?的势力。”

亦菱轻叹口气，又道：“云宁开战前，你下旨命我领五万宁军镇守怀远，并非要分散皇甫祉、岳悠然的兵力，而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皇甫?夺位时，皇甫?太难对付，或许可以让我及那五万宁军助皇甫?一臂之力。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大哥、二哥、三哥他们是暗中支持皇甫?的，是准备助他夺位的。只是，那时，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察觉你的用意，所以，我莽撞地闯了皇宫，而你支开了皇甫?，我却执意要上战场，你很无奈，却只好应允。”

亦菱转头看着皇甫?，他的脸色苍白，亦菱不禁蹙起眉，继续道：“你假装自己篡改遗诏，假装自己心狠手辣，假装自己与皇甫?一党，假装自己与皇甫?一同与上官绝尘勾结，假装自己一心要除掉皇甫祉、岳悠然，假装自己全然不知皇甫?的暗中谋划。你假装的一切都太过完美，你的那些亲信、忠臣，比如陆君心，陈太尉，恐怕也不是完全了解这一切吧。”亦菱顿了一下，然后直视皇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却被我察觉到了。”

皇甫?脸色苍白，眼中却闪烁着惊喜、欣慰，还有感动，那种苍茫天地间，终于有人可以理解他的惊喜、欣慰和感动，他就这样望着亦菱，一时说不出话来。

亦菱见他脸色苍白，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担忧，却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我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甫?闻言，脸上浮现出哀伤的神色，眼中也满是伤痛。他别开眼，望着远处雨中的残荷，缓缓开口道：“不是我要这么做，是父皇要我这么做。”

什么？！亦菱震惊！是庄帝要他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