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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李瑾天失算了,因为高旻背后不仅有高家的支持,还有一个深情不悔的璃王在暗中相助。

7.8

粮草被西夷军队偷袭拦截了大半,剩下的都烧成了灰烬,李瑾天为了扫尾,竟连自己的心腹也一并除去,让高旻完全怀疑不到他身上。

高旻离宫时就想着不灭了西夷绝不还朝,如今九十九步都走完了,剩下最后一步却功亏于溃。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回京,接受朝臣的指责和李瑾天的宽恕,他怎么甘心?

于是他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兄长,一封给最信任的璃王。

璃王与高朗会面过后相继秘密离京,沿路筹措粮草送往边关。因他二人位高权重,所过之处官衙无不大开绿灯,即便搬空了当地的粮仓,也未有一个官员敢于上禀。但他们不禀,李瑾天派出的专门监视高朗和璃王的暗探却将此事秘密递呈到御前。

李瑾天看过密报后浑身都在发抖。高旻有难,首先想到的人不是他,却是璃王,且璃王为了他竟能不顾生死远去边关,可见用情至深。

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这二人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会甘愿同生共死?没有关系会冒着擅自离京的大罪前去救援?这也罢了,更让他心惊的是高朗和璃王的能量。他们一路西去竟如同帝王巡游一般,没有任何一个官员敢于违抗他们的命令,要粮草就给粮草,要兵丁就给兵丁。这些人究竟将他置于何地?若是高朗和璃王意欲造反,他们怕是当场就会归顺。

李瑾天出离愤怒了,但在朝堂上却表现的非常平静。他知道,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流露出丝毫异状,从而让高家和璃王警醒起来。

有了兄长和璃王的驰援,高旻终于踏平了西夷,班师回朝。此时,他在大燕的威望已经上涨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升斗小民,谈起高将军无不盛赞不已,直言若非高将军勇猛,哪来大燕的太平盛世。

原来我大燕的太平盛世竟全是依靠高旻得来的?李瑾天站在城楼顶端,微微低头,用冠冕上的十二旒遮挡嘴角冰冷的笑容。

望不见尽头的军队浩浩荡荡走来,扬起漫天的沙尘。高旻坐在骏马上,一身甲胄散发出寒光。他抬头仰望城楼,先是看向长高了些许的儿子,冲他飒爽一笑,这才看向帝王。

李瑾天招手,眼里的温柔宠溺一如既往。高旻忽然觉得安心了,也难得柔和了面色。

没过几天,朝堂上掀起了一股敦促帝王立君后和储君的旋风。君后和储君的人选不用想,定是高旻和五皇子无疑。

太监总管帮李瑾天整理成堆的奏折,每一本奏折都把高旻和五皇子夸到了天上去。仿佛这二人是神佛降世,特地来拯救大燕朝纲的,帝王得此二人辅佐实乃侥天之幸。

“好好好,连朕这个皇位竟也是因为纳了高旻才得来的。好得很!”李瑾天将奏折狠狠扔出去,眼睛赤红一片。

太监总管低垂着脑袋,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李瑾天胸膛剧烈起伏了片刻,竟奇异的平静下来,亲手捡起奏折拍打干净,徐徐道,“罢了,既然是众望所归,那便立高贵君为君后吧,着钦天监挑一个好日子。”至于立储之事,能拖几时是几时。他很喜欢五皇子没错,但只要一想到五皇子身后站着高家,他就觉得膈应。

太监总管应诺,捧着他草草写就的手谕往钦天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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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李旭炎成了众人争相讨好的对象。他的伴读乃高朗的嫡次子高念,此刻也被人捧到了天上。

“我小叔是大燕第一猛将,若没有他,边境的百姓焉能过上现在的安稳日子。小叔立下不世功勋,自然该享受无上尊荣。他在边关过得是怎样艰苦的生活你们肯定无法想象,不似某些叛党余孽,于国于家毫无益处,竟也活得如此安逸。要我说,早该将他斩了才是,免得浪费粮食。”

“你所说的叛党余孽是指谁?”阴冷的嗓音忽然从门口传来,高念还来不及转头就被人揪住发髻狠狠往桌上撞,接连撞了数十下,当即七窍流血,昏迷不醒。

五皇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使人上前阻拦,御书房里顿时乱成一团。

最终,高念被打成重伤,让高家的仆役用一块木板抬了回去,也不知醒来会不会留下后遗症。高朗的正君哭哭啼啼跑到天宸宫告状,非要为儿子讨回公道。

因为李瑾天对紫宸宫格外优待的缘故,高旻不敢擅专,也存了几分抹黑打压齐修杰和六皇子的心思,匆匆寻到养心殿求见。

六皇子的地位仅次于五皇子,禁宫侍卫不敢拿他如何,便干脆将人好生送回紫宸宫,让上头的几位主子去较劲。

李瑾天从高旻处得知此事,传唤太医询问了高念的伤情,得知非常严重,立即起驾前往紫宸宫。这表面华丽内中冷寂的宫殿,他已经许久没来了,走到宫门前竟有些胆怯。他活了两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不是高旻,而是齐修杰,偏偏错付了真心,再也收不回来。

所以他敢于面对任何人,除了齐修杰。

摆手示意宫人们不要通传,他走得很缓慢,很犹豫,终于走到门口却站住了,迟迟没有迈步。

屋内传来六皇子委屈的声音,“君父,孩儿知错了,但孩儿实在是忍不住。父皇都宽恕了你的死罪,那高念一个小儿,凭什么开口闭口就要斩你?”

齐修杰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仿佛世间再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凭什么?自然凭他姓高。”

“姓高又如何?我还姓李。”六皇子越发委屈。

齐修杰轻轻笑了,叹息道,“傻孩子,你以为你的姓氏很尊贵?那是以前,不是现在。莫说你动不得高家人,就算你父皇也一样动不得。”

“连父皇也动不得?怎会?”六皇子显然不信。

齐修杰耐心解释,“高朗把持着朝政,高贵君把持着军队,宫内宫外俱在高家人的掌控之中。高贵君要我们生便生,要我们死便死,还能死得悄无声息不明不白,不然你以为我这破败的没几年可活的身体是谁造成的?高念没有皇室血脉,但他姓高,单只这一点便能压你一头。”

六皇子仿佛被吓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君父,那这大燕还是我李家的大燕吗?”

“现在是,未来谁知道呢?”齐修杰长叹一声,叮嘱道,“这样的话,日后不许再说。等会儿你主动跪到养心殿前去请罪,不要让你父皇为难。”

六皇子不甘不愿的答应一声,咕哝道,“也不知父皇究竟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里,李瑾天狼狈遁走。原来他所处的危局竟已到了连偏居深宫不问世事的齐修杰也看得一清二楚的地步,那朝臣们怎么想?

李瑾天忆起一本本敦促自己立后立储的奏折,心脏一阵紧缩。朝臣们自然是偏向高旻父子的,他们哪里还记得自己才是大燕真正的主宰!一股戾气从幽深的眼眸内泻出,令他脚步越发湍急。

等人走远了,齐修杰摸了摸狼崽子的脑袋,笑赞,“打得好,不过手段有些简单粗暴。杀人的最高境界不是血肉横飞,而是刀剑无影。有千百种弄死他又不惹人注意的方法,你何苦脏了自己的手。”

李旭东搂住君父劲瘦的腰,阴狠道,“可是孩儿无法容忍任何人对您不敬,必要亲手了结了他才能甘心。”

“乖。”周允晟朗声而笑,旋即让侍从找来一捆荆棘,心疼万分的让狼崽子背上。

六皇子跪在养心殿前负荆请罪。高旻不但不闻不问,还在他膝下也垫了一捆荆棘,命令他必须跪到翌日午时。眼看六皇子的膝盖骨已经废了,高旻这才发话让他回去。所幸高念命大,竟然醒过来了,除了头晕呕吐未见其他病症,高家这才罢休。否则任凭六皇子是天潢贵胄,也必要让他偿命。

李瑾天将六皇子唤进御书房狠狠斥责了一番,还额外罚他禁足半年,实则心里压根没有丝毫怒气,反而心疼的厉害。本来他对五、六皇子都是一样的喜爱,甚至爱五皇子还要多一些,但经过这件事,六皇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却远远超过了五皇子。

六皇子没有强势的母族,为人十分谦和有礼且孝心可嘉,更重要的是他的才能还略胜五皇子一筹,怎么看都更适合继承大燕的皇位。现在的问题是他的膝盖骨究竟伤到什么程度,若是让高旻弄成了废人,那大燕还能指望谁?十二皇子因高家父子而亡,六皇子又因高家父子而废,其余皇子因为疏于管教完全没有天潢贵胄的气度,绝撑不起一片江山社稷。难道我大燕未来果真要改姓高吗?

不!这种事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心中有了决断,他便把立储之事往后拖了拖,对高旻的说辞是害怕将五皇子置于风口浪尖,不若把其他几位皇子当成磨刀石,让他历练几年。

高旻被李瑾天毫无底限的纵容感动,彻底放下心防,竟对此不疑有他,规劝兄长莫要再煽动朝臣上表。喧闹的朝堂终于安静了,也让李瑾天对高家的不满达到了极限。

李旭东刚被侍从抬到宫门口,就见君父背手站在廊下,俊美无俦的脸庞笼罩着一层锋锐的杀意。

亲手把狼崽子抱回内殿,他拿出调制好的顶级伤药,轻轻涂抹在血肉模糊的膝盖上,云淡风轻的开口,“我儿放心,这点小伤不碍事,一两月就能好全。我本来并不打算插手太多,让他们自个儿去玩耍,他们却偏偏要欺到我儿头上。也罢,君父这便毁了高旻和李旭炎为我儿出气。知道世界上最令人绝望的事是什么吗?不是家破人亡,也不是众叛亲离,而是本以为自己站在了世界的巅峰,却忽然被推入万丈深渊。君父必要让这父子二人好生品尝粉身碎骨的滋味儿。”

君父在担心我呢。君父要为我报仇。君父这么温和的人,竟然因为我动了真怒。一个又一个幸福无比的念头占据了李旭东的脑海,让他除了唯唯应诺,再也做不出别的回应。

至于君父要如何毁了声势如日中天的高家父子,他丝毫也不关心,更不会怀疑君父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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