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对月酌一杯往事随风(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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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星辉灿烂,双阳山入夜后一片寂静。安营扎寨后的玄衣轻骑人人沉稳入梦,远远能听到篝火炸散的啪啪声,同样劳累多日未曾合眼的狗剩却丝毫没有睡意,他和暮色归来的唐山叔相对席地而坐,微微闭上眼睛,好半响才睁开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唐山抬头望了他一眼,从怀里拿出那个黝黑色的酒壶,递了过去,说道:“你小子运气好,那个东瀛人虽然霸道,可暂时还伤不了你根基命脉,放宽心。”狗剩失笑,接过酒壶灌了一口烈酒。唐山叔并不知道,他叹息的只是小白龙的沉睡,而并非自己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的识海经脉,不过关于小白龙的秘密,他并不打算对他人提及,哪怕是唐山叔。烈酒入喉烧心,让狗剩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哈着嘴说道:“奔波这一日夜,忘了问你,叔,这么长时间以来,你都去哪了?”

唐山顿了一下,拿过酒壶饮了一口,道:“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去了西烨疗伤,顺便见了见一些熟人。”

“熟人?”狗剩对这两个字有些敏感,笑问道:“和我有关系吗?”

唐山摇头,缓缓道:“起码现在是没有关系的,以后有没有,谁知道呢?”狗剩翻着眼皮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对唐山叔露了个白眼,大有你就算高手也不能云里雾里的牢骚劲儿。唐山哈哈笑道:“倒是你,多日未见,比起当初,要开朗些许。”

这话让狗剩愣了一下,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道:“也许是见得多了吧,以前在燕国,最多接触的也就是小镇上的东西。叔你是知道的,燕国人人尚武,没什么道理好讲,若不心狠手辣些,想安稳活下去,很难。”

唐山皱眉,沉默,叹了口气缓缓道:“此番从西烨回来,我曾拐道去了趟北燕,看了看你母亲的墓。”狗剩愣住,适时的垂下眼皮,然后揉了揉鼻子。这个动作让唐山不胜唏嘘,感慨道:“难为你,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将墓修的如此庄重,只是,你刻错了你母亲的名字。”

狗剩完全没有意外,而是淡淡道:“我听算命的说过,一个名字一生命,她这辈子活的太苦,下辈子换个名字,也许会过得好些。”

唐山握着酒壶的手一时僵住,看着眉目间还青涩之极的少年,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才符合此时或当年情景。半晌无语的唐山只有伸出粗粝的大手,揉了揉狗剩的头,而后叹着气道:“是啊,换个名字才好,来生你母亲一定会过的开开心心......”这话说的有些苍白无力,但狗剩还是笑了起来,指着自己说道:“我就不一样了,起先叫驴蛋,后来改成狗剩,还有一个官名今是,一个名字过不好我就再换一个,比那娘们出息多了。”

唐山失笑点头,看着这孩子难得露出一丝的天真微笑,心中呼啸沧桑,脸上不动声色。只是当欢笑过后,唐山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这些年为何没有找过你们母子吗?”

狗剩还是在笑,不过唐山敏锐的注意到了他嘴角渐渐平缓下去的那一抹怅然。

“我当然想过,可是叔不也说过吗,那时你并不知道娘们没死,也不知道还有一个我。”

唐山有些失神,喃喃道:“可是我也怀疑过,怀疑过她并没有死。我也尝试着找过,可我却并没有一直找下去。你母亲这么多年的辛酸,我终究是有责任的,如果我能继续找下去,一定会找到你们母子,你不会过的那么辛苦,她也不会身患顽疾不治身亡......你不知道,她笑起来多好看。”

狗剩拿过酒壶,重重饮下一口酒,点头道:“我知道,她经常会笑,虽然过的寒酸辛苦,但她笑的一点都不少。她笑起来的时候连天都变得格外蓝了,这些我知道的清清楚楚,没人再比我还知道了。”

“她很开心吗?”唐山失神问道。

“我不知道,或许难过总比开心多很多,但我能看得出来.....”狗剩犹豫的看了看唐山叔,沉吟片刻,还是缓缓道:“她没有后悔过。”

狗剩的话如同一把锋锐的利剑从唐山记忆深处刺进,将他刻意深藏的种种不甘和悲苦挑的七零八散,唐山眉头骤然拧紧,脱口说道:“后悔?”然后又梦呓一般喃喃道:“没有后悔过?”情绪的巨变只是一刹那,唐山又苦笑道:“原来一直,她都没有后悔过......”

狗剩抬着眼皮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瞄着远远的明月慢慢小口啜着酒壶里的酒。他不曾去看唐山叔,但也知道唐山叔现在一定心乱如麻波涛翻滚。就如狗剩自己所说,他不是傻子,对待情爱或许幼稚且从未有过经验,但见识的实在不少。街头巷尾痴痴念唱“比翼双飞当日愿,夜雨霖霖终不怨”的缠绵婉转,戏词台前青衣弄调“便酸酸楚楚无人怨”的决绝坚定,无一不向世人诠释着“情”之一字的动人处。狗剩不是多愁善感的诗词大家,但也不是那田间地头只埋头种地的乡野村夫,有些事情明白就好,实在不应说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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