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回 新年(2 / 2)
岑歌沉思了一会,“师父,有些人神化M国,认为那里是比中国好无数倍的地方。也有人丑化M国,认为那是一个不开化野蛮的地方。其实我跟那边的人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也走过了F州的很多地方,M国说到底还是一个国家,一个无数人、很多民族生活的地方,没有什么如妖如魔如神如佛的。不过,那儿的空气要比这边好上很多,人也少,尤其是郊区,常常要开好长时间的车才能看到下一户人家。人也和中国人一样,有好有坏,性格和咱们中国人的性格就差太多了,他们那儿的人说话都很直白,刚开始我也不适应,完全没有咱们中国人说话时的谦让,不过后来有些习惯了,跟他们说话也方便,因为没有这边的弯弯绕绕……”岑歌说着这次在M国的见闻,他就像老人的一双眼睛,老人走不动了,他就替老人走,老人眼睛花了,他就替老人看,除此之外,他实在没什么能为老人做的了。
“哦……”老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以前就总听人说M国怎么样,有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我也没去过,估计以后也不会去,可我这心里啊,就总想知道,这M国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现在你去了,就当师父也去过了,以后师父再听人说M国,这心里也算有个数。”
老人的话说得岑歌鼻子一酸,“师父……”他知道,师父这是在说自己的岁数已经大了,他也知道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若是放在他自己身上,他早已不在乎生死,可若是眼睁睁地看着师父……岑歌这心里就一阵阵地难过。
“小岑歌啊,师父要是有一天走了,这京城八极门托付给你我是一万个放心,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
“师父……”岑歌除了低声叫一声师父,竟什么话都再说不出口,仿佛如鲠在喉,这一声师父叫出口,却带了一丝哽咽。
“岑歌啊,你是个好孩子,师父也算是看着你长大。还记得你刚拜师那会儿,刚这么高,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你也长成大小伙子了,师父也老了,临了临了,却又放心不下。”师父慈祥地看着岑歌,听着屋外师弟师妹的欢声笑语,岑歌却觉得心里一片悲凉,他真想抓住师父的手,永远都不放手。
“孩子啊,你对外人,我不担心,我知道你能狠得下心来,我也知道外人从来都伤不了你分毫,可一旦伤害你的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就拿不定主意,最后永远是自己把苦咽下去,也不和别人说,也不会伤害对方,可是孩子啊,人这心都是有限的,你不能总是自己一个人忍耐,有些事,你要学会看开,人只有通达了,心胸豁达了,你才能看见这世界的美好。”让师父放心不下的竟然还是他,岑歌抿了抿唇,低垂了眸子,悲伤却依旧在心里蔓延。
师父说得没错,他就是看不开,他就是放不下,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他都忘不了也放不下,母亲的死,父亲的冷漠,还有现在竟然好像在和他交代后事的师父……他都看不开,他永远都看不开。
“唉。”老人轻轻叹了口气,“好了,这大过年的,瞧我,和你说这些干嘛,小岑歌啊,你出去和他们贴对子去吧。”师父挥了挥手。
“师父,我想跟您呆一会儿。”在师父挑破了生死的这层窗户纸之后,岑歌真的很想再留在这里多陪陪师父,他真怕他一个看不见,师父就……
“大过年的,你在这儿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干什么,对了,你不是说给我带鹿茸了吗,嘿嘿,我可不会那么容易死,明年我还要看着我的酒免得被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偷喝了呢。”
“师父……”
“好了好了,快去吧。”
岑歌转身关好了门,捏了捏自己的脸,闭了一会儿眼睛,几个调息之后,他才转身向前院儿走去,这么长时间没有给这些小猴子们发礼物,该是等急了吧。
其实岑歌隐瞒了的是,当师父说到生死的时候,岑歌只觉得内息翻涌,胸口仿佛受了一记重锤,一口血被他压了下去,大概是之前在M国的时候受的伤还没好。其实师父说得真的没错,他受不了这些,越是这些至亲的人,他就越是无法忍受,他太过执念,也太过在乎。
走到了前院儿,这些兴奋的小猴子们一看他过来,瞬间就全都扑了上来,师兄师兄地叫,吵着跟他要礼物。
岑歌的脸上还是缓和了几分,提了自己带来的包裹过来,一件一件地拆开,全是他从M国带回来的小玩意,都是些国内没有的物件,看得这些小家伙们一阵稀奇。
岑歌一件一件地送出去,每个人的都不一样,都是岑歌根据平时他了解到的这些孩子的喜好买的,像喜欢吃的这些小家伙,给他们带的就是小零嘴,而给楚辉的,则是一把瑞士小刀,给陈元生的,则是一只比较高档的火机。陈元生不抽烟,只是有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火机的癖好。给柳云雁的,则是M国本地的很多明信片,柳云雁最喜欢这些风景秀丽的地方,也喜欢这些东西……
其实岑歌给每一个师弟师妹们带的东西,都是用了心的,都是他花了好长时间一件一件挑出来的,就像给柳云雁的明信片,是他走了很多个地方才买齐了的,而给宋甜的零食,也是他打听了好久才找到的老作坊买到的,至于给袁云方的那瓶香水,也是他冒着一场冬雨买到的,因为他知道,最近袁云方在追一个小姑娘,那个人刚好是他们京城大学的,送他一瓶香水,他刚好需要……
其实岑歌这个人真的是内敛的有些过分,可就像是师父和晏冷都清楚的那样,他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所有对他好的人,他都会记在心里,半点都不会忘,而那些对他不好的人,他也不会和对方有过多的计较,只有那些伤害了他想要保护的人,才是他不能原容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触碰,可若是一个他在乎的人伤害了另一个他在乎的人,为难的和真正伤害的也只是他,所以才让师父这般的放心不下。
“岑歌。”
岑歌刚刚走到一个相对安静一点的地方接了电话,就听见了这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可现在,他几乎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人。
“晏冷。”
“你出来,我有一个惊喜给你。”
“去哪儿?”
“你们武馆大门啊。”晏冷的语气里全是喜悦和笑意,里面的跃跃欲试却是让岑歌有些心跳加速,难道……
想到这儿,他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之前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想法,脚步越走越快,最后跑着来到了大门,冲出了门,只见门口的那个人拿着一只手机正朝着他笑得灿烂。
一个大大的拥抱,两个人紧紧地拥在了一起,不管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也不管有没有人正看着他们,他们就这样相拥相吻,久久纠缠不休。
也许分离就是这世界上所有绝症的救命药方,不管之前心里是怎样的纠结,可在再次相见的这一刻,一切都会被他们抛在脑后,因为拥抱着眼前的这个人,才是此刻,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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