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伊人素手倚双剑(1 / 2)
第三十二章 伊人素手倚双剑
2016-05-05 作者: 凌祯
第三十二章 伊人素手倚双剑
城中的另一角,几个反穿军衣的男人藏在狭小的巷子里,盯着空阔的红漆朱门前,似乎有些犹豫。
“真的要我们烧府衙吗?事后会不会抓我们?”一个瘦小的男人问道。
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说道:“叫你烧就烧,那这么多废话?爷爷我害过兄弟们吗?”原来说话的,就是之前驿站门口的几名守卫。
瘦小个子忙道:“胡子头,您说得我们当然照办,没商量。可是这次的事情希奇啊,留守大人下令烧府衙,烧了之后还要马上走,躲起来不让人发现。要么让我们光明正大地和突厥狗们打一架,要么干脆烧了突厥王爷的狗窝,这么躲躲藏藏的,烧了自家的东西还躲起来,换谁都觉得奇怪。”另一个有些莽撞的少年也接道:“就是就是。”
那壮汉抓一抓自己的络腮胡子,道:“就是个屁,你们几个长点脑子行不?废话多,还没脑子!哦哦,你们痛快打架去了,家里老婆孩子谁管?现在是在我们自家门口打架,那有点什么损伤都是我们自家的事,这叫什么……哦,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许大人下令烧府衙,那是公家的地方,回头自然有朝廷担着。万一烧到你家,你急不急?至于为什么要烧,为什么今晚要烧么……许大人肯定他的自有道理。实不相瞒,今晚我当值的时候,看到许大人带着几个生面孔进了驿馆,之后就被叫来做这事。你听刚刚响过的牛角号,现在西街那边闹成一片,肯定有大事。哥几个先把眼前大人吩咐的事做好再说。”
那几人听了一阵兴奋,一个操着屠牛刀的屠户道:“难道就是今晚?是不是幽州的大军来了?那……”这几人当中就他手里那把刀算是个兵器,也是全仗着屠户的身份才勉强留下这一把刀。其他人手里全是棍棒,家中的刀都被收走了。
话音未落,突然眼前府衙的朱门大开,众人赶紧噤声躲回阴影里。但见里面冲出数十匹战马,身后又跟出几百个兵士,灯火通明,革甲的磨擦声此起彼伏。一个突厥将领在马上呼喝一阵,队伍分成两支,一支往东,一支往北。
屠夫道:“胡子头,他们跑了,咱们要不要抄他们后路?”
胡子头道:“先放火,火着起来了他们自然要有人来救。记住,烧起来就跑!”
这几人小心地闪到朱门前,那个瘦小的男子学了几声猫叫,里面依旧静悄悄的没有反应,可见守卫已经不在了。众人点点头,两个男人解下身上背的木桶,把开塞子,将黝黑浓稠的液体泼在门上、柱子上、墙上,“这黑油遇火便着,火势起得快,记得等下快撤。”胡子头说完,打燃一个火折,往上面一扔。这黑油果然一遇到火星就烧了起来,眨眼间便火势冲天,黑烟滚滚。这几个人看了,立刻准备逃走。
忽然,一阵乱箭射来,胡子头身边的两人应声倒地,只见数十个突厥兵手拿弓箭弯道从里面冲了出来。“有人在放火!射死这群刁民。”突厥兵当中叫喊一片,接着箭雨急至。饶是胡子头行伍出身,反应迅速,脸上还是多了一道血痕。他看着身边已经到下的两个同伴,其中一个就是刚才学猫叫的瘦小个子,他家里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胡子头眼中一红,怒吼一声,抄起身上的匕首,不管什么敌众我寡,就要扑上去就要为兄弟报仇。
这时,只听上空“铮铮”两声空响,胡子头脚下似乎有什么炸开了,呛人的浓烟立刻蒙住了人的双眼,身边的同伴和前面的突厥兵都不由得停下脚步,捂住眼睛不住地咳嗽。一个清亮的声音说道:“此间事情已了,夺城大业为重,莫要以卵击石。”接着手臂一紧,似乎被人拽着跑了起来,耳边生风。
不多时,停了下来。胡子头的眼睛终于能睁开了。眼前站着一位面如冠玉的俊美公子,身上锦缎绣花,风姿倜傥。身后三四个受伤的同伴,或跌坐在地上,或按着伤口止血,嘴里叫骂不止。远处另有一个布衣修身的青年在哨望。胡子头眼里一热,“扑通”一声跪下,道:“多谢两位恩公救命,不然我这几个兄弟就因为小人一时糊涂妄送了性命。”
越鸽连忙扶他起来道:“快快请起,这本是我们该做的。如果身体没有大碍,就快快回去,告诉好街坊邻里,今夜汉军夺城,各位小心行事,不要误闯误撞,白伤了性命。”
胡子头听了这话,看来自己的推断没有错,忙问道:“恩公莫不是幽州汉军的人?或是许留守的人?既然今晚就要夺城,定然还缺人手!恩公有何吩咐,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越鸽微微一笑,正要搭话,忽然几声巨大的轰响,震得地面都晃了几下,城北角出现了漫天红光。“这是……”
胡子头道:“啊,城北有一处草仓,听说突厥人将一些炸药放在那里,莫不是火势太大,不小心烧了那里?”
越鸽一怔,忙问道:“这仓库可是在去北门的路上?”
胡子头道:“正是在北城门的路边,就靠近大道旁,这下可不要伤到自己人才好。”
慕鹤和越鸽听了脸色数变,都想起此时凌霄李宛等人都在往北城门的路上,千万别出了什么事才好。两人对望一眼,双双抱拳道:“我们兄弟就此告辞,各位已经脱险,还请多加小心。”
转身走了几步,慕鹤忽然回首问道:“敢问被关押的雁门关将领可都还在狱中么?牢狱在什么方向?离北门近吗?”
胡子头道:“牢狱就在城东角,不远不近,听说里面关着大大小小近百名雁门关的官员。”
越鸽听了神色凝重,思量了一下,毅然向远处的慕鹤打了个手势,二人纵身跃上屋顶向北奔去。
胡子头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不尽连声赞叹好身法、好功夫。但回想离去时恩公的脸色,觉得里面有事。他粗中有细,转转脑筋,就招手向几个同伴道:“哥几个,今晚的气还没出完,走,答谢那两位恩公,寻突厥狗的晦气去!”
***
婉贞等人此时已经到了城北街口,众人已是浴血满身,斑驳的血迹显在婉贞洁白的长袍上,宛如点点梅花。所幸入城的都是精挑细选的勇士,虽然有人受伤但还无人丧命。但主将之一的凌霄却一直没有跟上来,婉贞不禁暗暗担心。
之前的谎话果然起了作用,拼杀之时突厥的兵卒可能被告知要留活口,担心伤了他们的大王。婉贞等人才借此趁机脱身。也多亏凌霄一马当先拦住了阿史那蒙言,致使突厥兵群龙无首,行动混乱。加上周围不断有房屋起火,正是西风吹得紧的季节,还是有不少人家、店铺也相继卷入火海。婉贞初衷是想不要波及民生,却难敌火焰燎原之势。
刚走到街口却闻到火热的气息中隐隐传来一阵硝烟的味道,婉贞心中一惊,刚要下令快走时,只听轰隆隆几声巨响,无论突厥兵还是汉军,都被震得人仰马翻,婉贞觉得头嗡嗡作响,耳鸣不已。而身旁那一排房子霎时被火蛇吞噬。自己这批人刚刚通过,路口就被火给封了,追兵不得不绕道,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只怕凌霄等人跟上来会有麻烦。
又是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了北城门前,驻守北门的突厥兵已经列阵以待,看来一路厮杀加上火势连连,还是惊动了这里。奇袭的想法落空了。对方一员将领立马阵前,好像半截铁塔杵在那里,看阵势是不好对付。加之这段城墙上还有千余的突厥兵,这是一场硬仗。已经到了这里了,只要打开城门让外面梁振业埋伏的人马进来就成了。婉贞盯着重重背影后暗沉的黑铁城门,绝对要打开,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打开城门!
双方人马一照面就立刻混战成一团,马天赐率领一队人马笔直地冲向城门。金甲皂袍、手持祖传金刀的他带着少年人的锐利,不亚于一支刚出锋的长箭,劈开敌人的重重阻隔。而敌军却如同源源不断的潮水一样,妄图吞噬了他们这些仅剩下的这点力量。
婉贞手持长剑,也早已加入混战之中,长剑翻飞,夺人性命简直如同砍瓜切菜。剑刃的槽口处血流如注,那些血溅在白袍上,仿佛绽开了朵朵红花,挥洒泼墨般既艳丽又诡异。
忽然几声号角吹响,仿佛回荡在耳边。婉贞往身后望去,顿时心中一片冰冷:大约有数千突厥人马出现在己方的背后,弓箭手张弓以待。四五个突厥上将勒马队前,身后队列整齐,严阵静肃。
锣声鸣金,这边混战的众人已经分开,守城的突厥兵往左,婉贞、马天赐等率人向右。婉贞用余光扫了扫两边,到底还是精选出来的人物,这般混战下来他们至少还剩下了一半多的人,总算没有伤亡太大,但是如今腹背受敌,比刚才还要凶险。突厥那边则因为优势明显而明显的士气高涨。
人多又怎么样?城门处狭隘,人再多也只能容得下这些人,只怕他们不分青红地放箭。先稳住他们,鼓舞了士气再说。婉贞思量妥当,高声问道:“来者小心行事,你们的大王还在我们手里,万一我们若是有什么差池,他也性命难保!”
那边队伍里鸦雀无声,一个低沉的男音传了出来,流利的汉话带着调侃的意味,道:“哦?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
那个从众将身后骑着棕红色骏马走出来的男人,正是颉利王。
婉贞怔住,她感觉道自己身上也慢慢地凉了下来。透心的寒度,迫使她冷静下来:凌霄不在,生死未卜,指挥官的责任无疑落在了她的肩上。最后的一张王牌消失了,我们还剩下一半的人,剩下的只有血战……血战到底。
颉利王骑在马上,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你知道自己此番输在哪里了吗?你太过小瞧本王了!只派十几个卫士看守,你也未免太过大意了。”
夜风吹过众人的袍甲,猎猎作声。
旌旗招展,火把熊熊,映红了那些漆黑的眼瞳。
“天赐,”婉贞深吸一口气,嘴唇轻轻动了动,声音极低,如同耳语一般。只有身边马天赐听清,“李大哥?”
“等一下,你带着五十个人过去,只负责打开城门,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婉贞快速地说完,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那个志得意满的颉利王,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那你们呢?”天赐听到不禁提高了声音。
婉贞沉着的转过身去,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只要你能尽快的打开城门,我们就没事。明白吗?”
天赐看着她眼里不容商议的坚定和威严,心中一震,点头道:“我明白!”
婉贞点点头,旋即转身,面对黑压压的敌阵。
颉利王也一直在注视着她,这次的事件能闹到这边地步,自己也险些成为人质,这一夜几乎被处处牵着鼻子走,眼前这个人让他不得不佩服。此时若说放箭要他的命,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然而颉利王心中倒有几分不舍。此人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不知他到底是男是女,不知他还有什么奇策妙计。望西山上一战,似乎也是此人的杰作,他的相貌如此的俊美雅致,出手却又如此犀利狠绝,绝非常人。惺惺相惜,颉利王仍起了劝降的念头,却也知道,此人绝难降服。
正在想着,忽然见他转身,眼里多了一分决绝,双眸之中精光闪烁,杀意渐起。颉利王心中猛然惊觉,高声下令进攻。
婉贞率领余下众人围成半月形,将马天赐等人围在其中,保护他们冲向千金锁闸以便打开城门;而自己的前方,虽是数十倍于己的大队人马,但由于路面狭窄,大批的涌过来也是不可能的;只要守住地形,挡住他们的攻势,换取时间!婉贞足尖一点,挑起一把弃在地上的长剑,握在左手。
手持双剑,立于阵前,婉贞心中没有不安,反倒是想起了师父说过的话。
拼杀之时,以剑为刃,以鞘为盾,两相呼应,收发自如。
双剑在手,那便是舍盾取刃,拼了命的打法。
婉贞深吸口气,我这条命,看你们哪个敢取?
***
又一排人倒下,对面的汉军也伤亡无数,却没人退后。
颉利王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对灵动翻飞的剑光,他的眼中看不到别人,只有为首的那个皓如明月,灵动飘逸的身影。自己的将士分明一一丧命在他的剑下,而他心中却只有震惊之后的肃然起敬。
动如脱兔,静如处子。
身似鸿雁,步下生莲。
目若寒星兮面带霜,快剑胜电兮闪清光。
颉利王脑海里竟然出现了这样的汉文。
婉贞手起剑落,眨眼工夫已经挡下了一道血墙,一时间竟然无人敢再过来挑战。而身边的将士则士气大振,组成了坚固的防线。吱呀一声闷响,千斤锁闸似乎已经开启,正在慢慢的缴动。只要这样下去,一盏茶的工夫就可以打开城门了。
“准备放信号烟花。”婉贞吩咐下去,此时就要看对方的反应了,只要两方混战,他们应该就不敢放箭……
“大王,请下令放箭!”颉利王身边的将士有些焦急的进言道:“再这样下去,城门就要被打开了……”
颉利王眼中却闪过一丝不甘,不过显然放箭才是上上之选,那些人只要一眨眼就会倒下……
看着那扇沉重漆黑的大门已经露出一条明亮的缝隙,他终于沉声道:“放……箭吧。”
“放箭,快放箭!”一声令下,身边的突厥兵忽然撤退,紧接着,只见一阵密密麻麻黑压压的羽箭从天而降,当真是箭如飞蝗。
“不好!”婉贞惊呼一声,箭从他们的头顶越过,直扑向千斤门闸前的那些人。
一排人应声倒下了。
咣当一声,那扇大门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婉贞的眼前也是一片黑暗,剑上的血顺着棱刃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砸在心里。额头上的汗水混着沾染的血液流过面颊,耳中似乎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喘气声。她体力已经所剩不多了,再这样下去,下一个倒下的可能就是自己……
“你们守好这里。”婉贞稳一稳心神,沉声说道。
身边拿长矛的男子答道:“末将遵命。李大人,这是要……”
“要让他们不能放箭!”话音一落,闪身向前,直冲向敌阵。
***
一队人拦了过来,试图将她包围,而婉贞此时已经到了庖丁解牛的状态,眼中只有能致人死地的要害,脖颈、肋下、手腕……一招下去就可以剥夺他们的行动能力。一个男人手持长戈刺向她,身后还有一个拿着弯刀的人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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