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婚礼（2 / 2）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神情恍惚地来到了祭坛前，手里握着从巫娘手中接过的松枝玉串，托着我的手腕提起手臂，只差三寸距离，我就可以将手中的松枝玉串放入方顶翘檐的神龛之中。

这就是我的婚礼吗？作为人生大事的婚礼居然如此草率？我突然觉得有些想笑。

原来也就这样子嘛。

原来有些看起来在你眼中高不可攀神圣无比的东西也就只是那样而已。一场奏乐，一个约定，一串祝词，一串松枝玉串，一切就会尘埃落定，两个茫茫宇宙中的尘埃一般的生命就会从此纠结缠络，缔下一生无悔的契约。

就这样结了吧。勉强一下吧，凑合一下吧，也许这样也好。人生干嘛奢求那么多呢。我的心里有个声音冥冥在说着。

神兽，龙帝，妖兽，在死亡的险坡中攀登，在生命的悬崖边倒立，在岩浆湖和冰海中出生入死，在沙漠和利刃丛中浴血奋战，何必呢？不如就此择一而终，结庐江畔，安度一生，不是更轻松吗？

也许那些过去了的就该让它过去，让它风住尘香花已尽。

也许生命正是因为有了缺憾而美丽。为什么还要挣扎呢？你看那周围一张张起立祝贺，拍动掌声的木然的脸，不都在试图拉着你，就此妥协，走上和他们一样的人生轨迹吗？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提了提，颤动着做着最后的挣扎，松枝玉串的最下面那一颗松脂玉已经落在了神龛的小室，辉夜姬双手合十，露出了孩童般的趣味笑容，而我的手却渐渐变得僵冷。

你还有什么不甘呢？

有个声音在问我。

是啊，我还有什么不甘呢？

该有的准备都已经准备齐全，喜欢自己的人和自己喜欢的人就在身边，美好的婚姻就在眼前。

我还有什么不甘？我质问自己。

脑海里仿佛笼罩着一片浩淼无尽的烟海，烟海中层云起伏，白气弥蒙，云中散落的金光点缀在云与云波动起伏时耸起的波峰上，鎏金般将云层染成炫目的颜色。

然后，就像是受到了神启一般，带着不多阴翳的云层略略扩散开了，在如圣辉圣雨般洒落的光辉中，我看到了一道婷婷站立在云端的倩影，那一头咖啡色的长发化为了水中化开的淡墨，如拉开的画轴般展开长长的波浪。

那道小小的倩影，仿佛是无限远的弧光灯，如此的微渺，却又是如此的让人神往。

“哥，跑啊，加油去追心爱的女孩啊，不管对手有多么强大都要坚持哦。”

仿佛天籁的声音悠然而下，空灵而幽眇，让我怵然梦醒。

我猛地握住了提着松枝玉串的手指，转头面向巫娘，铿然道：

“对不起，这个婚，我不能结……”

话音还未落下，一股轻柔的力道突然按压在了我的腕骨之上，将我的手腕轻轻下扣，手指上的重量也突然消失了。

我脸色一僵，整个人都是一怔，我低下头，却看到松枝玉串已经不慎坠落，稳稳地落在了神龛之中，带起一层淡淡的土灰。

“呜哦！”

周围响起了雷动般的掌声，绵延不绝，如涛如海，和竹涛和松涛的声音连绵成了一片，浑然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我愕然地抬起头，却看到了辉夜姬那带着小小坚持和淡淡凄然笑容的脸蛋，辉夜姬的额头上，满是细密而晶莹的汗珠。

“姬，想和Ｈｉｋａｒｉ结婚……一次就好……”

辉夜姬幽凄地笑着，黑密的睫毛合拢成两条弯曲优美的弧线，被阳光照出了弧线光膜的雪亮脸颊是那么的柔美，然后下一秒，就像是失去了衣架支撑的霓裳，她的身体突然一个趔趄，随即向后一个脱力般的翻折扭曲，纤细的身躯如同柔软轻薄的蝉衣，缓缓倒向了青石铺就的大地。

“姬！”我惊呼一声，错步上前，猛地张开双臂在她落地前的一瞬间拥抱住了她，辉夜姬的身体比我想得还要柔软无力，我低下头，却看到在她雪白的玉颈上，弥补着一条又一条交错纠缠的青色鳞纹！

我心头大骇，猛地拉开了辉夜姬十二单衣的衣襟，那一刻我的心如坠冰海。

辉夜姬的脊背，已经被一层薄膜般的密集青色角质鳞所覆盖！

她的身体，明明早已经无法支撑她到现在了。

她坚持到现在，只是为了和我走完这最后的婚礼路程。

“好感度……百分之九十……”我的耳朵里，响起了鹤乙灵那淡淡而又沙哑的提示音。

铺天盖地的乌鸦群卷起了漩涡，怪异的声浪也围绕着神社上方的天空回响。难以计数的乌鸦大军从神社周围的箭竹林中升腾而起，在竹叶里上下翻飞，黑色乌鸦的巨大漩涡中出现了闪光，无数翅膀搅动的漩涡越发强烈。山摇地动，神社石山峭壁顶部开始开裂崩塌，摇摇欲坠，人们大声惊呼起来，乌鸦锐利的尖喙像是要将神社中聚集的人们皮肉抠挖出来，狂舞的长长翅膀像代替它们吞食的死者将复仇和诅咒撒向人间。

而与此同时，克丽丝蒂娜的惊异的声音也传入了我的耳中：

“龙总……罗宾教授检测到了神兽信号……比之前都要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