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身世飘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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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身世飘零

2016-04-25 作者: 箬曦

第一章身世飘零

(狭路相逢勇者胜,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

暗淡的天空下着蒙蒙细雨,茂密的树林一片阴沉。

黄洽一家架着几辆飞奔的马车正经过树林,黄洽与其夫人、女儿黄云贞、义女杨桂枝共乘一辇。一路上两个不懂世事的少女还欢声笑语,只有黄洽一筹莫展似乎在担心着什么。细心的桂枝眨着疑惑的眼睛问:“义父,怎么都不笑?”这一问全车都静了下来,黄洽怜爱的抚摸着她的发丝道:“没事!孩子,我们很快就能去一个没有钩心斗角的地方了。”黄夫人握着黄洽的手目光坚定的道:“老爷,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这是多少年夫妻才有的情深意笃。

蓦地,一群持刀的黑衣人从树枝上跃下、草丛中蹿出,将前路挡住。车夫大吃一惊猛的一拉缰绳,马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车一颠簸桂枝和云贞身体一歪显些撞倒,幸亏黄夫人及时护住了她们。

黄洽从马车里出来,他从容的端详着这群黑衣人,看样子不是山贼。领头的黑衣人道:“我等奉太子妃之命诛杀罪臣黄洽。”车内的黄夫人脸色霎时惨白,她一边抱紧桂枝一边抱紧云贞低声道:“别怕!娘下车去看看,你们好好呆在车里别出来。”然后特意叮嘱云贞:“你是姐姐,要好好照顾妹妹,知道吗?”黄云贞乖巧的点头。

黄夫人下了马车,双腿直颤,黄洽将她扶住道:“夫人,你下来做什么?”黄夫人环视了一圈那些想逃却被黑衣人包围住的家丁侍婢,心里一阵悲痛。家丁侍婢们满脸恐惧、双唇发乌的挤成一堆,有的侍女啜泣起来吓的发抖。黄夫人眼中噙着泪水向黑衣人跪下。

“夫人,何苦如此?”黄洽想把她拉起,她决绝的推开了他对黑衣人道:“冤有头,债有主。求你们放过那些无辜的人!我家老爷已辞官归隐,对娘娘再无防害。如若娘娘要泄愤就把我的命拿去吧。”黄洽哀呼道:“大宋律法何在?太子妃竟也滥用私权。”黑衣人扯唇一笑道:“现在是太子妃,不过很快就是皇后了。”说罢大手一挥,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屠杀。

桂枝听得黄洽一声怒吼:“妖妃,李凤娘。”随后就是一声惨叫和黄夫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她的心一阵抽搐,不顾黄云贞的阻拦冲下车去,只见一名黑衣人正向黄夫人挥刀而下,那泛着寒光的刀在灰白的天地间明亮到刺眼,桂枝想也不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黄夫人面前,她盯着黑衣人愤怒道:“不要杀我义母。”双目如炬。

电光火石之间,那名黑衣人一愣,刀顿在了半空中,黄夫人将桂枝拉开护在自己怀里,黑衣人回过神来朝黄夫人的后背一刀砍下,鲜血淋漓。黄夫人倒下将桂枝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她坚难的抬头睁大了眼目睹着这残酷的一切,刀声、惨叫声刺的鼓膜疼痛,流淌的血液映红了她清澈的眸。她张大了嘴想大声叫出来发泄割肉挖骨般的痛,喉咙却卡住一般发不出半个音。那一瞬间,她似乎觉得天塌地陷。

不消片刻,地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空气中流动着血腥的气息,压的人喘不过气。黑衣人噬血的目光开始向桂枝投掷而来,她毫不怯场,大胆的迎上他们的目光。领头的道:“好俊的丫头,杀了怪可惜的。黄家只有一女早已入宫,她只是养女,和黄家没多大关系,上天有好生之得,留她一条命吧!”话落率众离去。

桂枝知道他们口中的那名入宫少女并非黄家女儿,而是她的亲姐姐杨香叶。桂枝本是临安上虞人,小时候家境贫寒,父亲常常虐待母亲且嗜赌成性。终于母亲一气之下带着年幼的妹妹离家出走,父亲夜不归宿只留下她和姐姐香叶相依为命。她们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别的孩子欺负。直到父亲为偿赌债将七岁的她和九岁的姐姐卖进枢密院知事黄洽家为婢。黄洽见她们生的标致且聪慧将她们收为义女,视如己出,还请夫子教她们琴棋书画。那年宫中选秀,黄云贞榜上有名,黄夫人舍不得女儿哭的死去活来,香叶与云贞年纪相仿,为报黄家的大恩香叶主动请缨代替云贞入宫。

黑衣人走后,周遭死寂如荒芜的冢,桂枝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桂枝从如山沉重的尸体下坚难的爬出来,身上衣衫尽湿染满了污泥和血渍,她掀开车帘瞅着黄云贞。云贞绻缩着身子,脸藏在马车的一角浑身发抖,她不敢面对着一切,不敢想象自己的亲人已躺在了血泊中。她犹如被挫骨扬灰般的痛,想晕死过去却清醒到残忍的地步,这是她永世的噩梦。云贞满脸的眼泪,捂紧了嘴不敢哭出一声,突然她感到一只手拍了一下她的肩,她惊恐的一抽搐抱头尖叫。一阵沉寂过后,云贞回头一看竟是篷头垢面、目光呆滞的桂枝,她“哇”的一声扑进桂枝怀里怆然大哭。“李凤娘”这三个字成了她们永生难忘的名字。

三天,桂枝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她们跋山涉水的来到扬州,盘缠用尽。桂枝饿晕在街头,云贞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四处乞讨,别人不是凶神恶煞的关上门,就是满肚子火气对弱小的云贞拳打脚踢。她慢慢地来到了一座雕梁画栋的红木高楼,楼上有匾额,题曰“红袖楼”。楼上莺莺燕燕,花枝招展的女子倚栏卖笑。云贞以为这是一户大户人家,她用破烂的衣袖擦了擦弄花的脸,带着一丝希望向里面走去。

刚走到门口,一名衣着妖艳的女子扭着小蛮腰向她迎面走来。女子围着她绕了一圈,眼中满是赞许,陡然又有了一种同情。云贞胆怯的埋下头,女子却向前一步,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她没有想到女子会这般热情,反而受宠若惊。女子问道:“妹妹芳龄几许?”云贞礼貌的答道:“十三。”女子叹道:“唉!真可怜!这么小就逼不得已要走这条路。”云贞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只小声道:“姐姐,可以给点吃的么?”女子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不过你先随我进去换身衣服,梳洗一番见见妈妈再吃也不迟。”说完女子热情的牵着云贞的手向楼中走去。

涉世未深的云贞傻傻的跟着女子,她见楼中有不少搂搂抱抱、打情骂悄的男女不由有云霞浮上腮边,女子见状意味深长的笑道:“妹妹,以后习惯就好!”很快,云贞被女子打扮的艳光四射,老鸨见云贞眉如弦月,秋水剪瞳,如雪肌肤与秀发的黑亮更显分明;她身上散发着清雅灵秀的光芒,如灵玉生辉,举手投足之间隐然一股书卷清气,身量未足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紫菊。老鸨满意的直点头,不停的夸女子道:“你真捡了个宝回来……。”女子打趣道:“光夸没用,不如给点银子花着实在。”

“去~”老鸨啐了她一口道:“玫瑰,你就只知道银子。”云贞听得一头雾水,睁大了纯洁的眸子问:“可以给我一些吃的么?”老鸨眉开眼笑道:“当然可以,还要给你穿好的、住好的。”云贞欣喜若狂的道:“我还有个妹妹,她饿的晕在街头。可以让她和我一起吗?”老鸨一听,高兴的合不拢嘴,姐姐尚且如此,妹妹也不会差到哪去。

一个侍女拟好了卖身契,老鸨忙叫云贞签字画押,云贞接过来看了一眼不禁念出了声:“卖身契。”老鸨大惊,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识字?”云贞道:“家父曾请夫子教习,也认得几个字。”这是谦虚的说法,诗词歌赋她已是无所不通。老鸨连哄带骗:“我就是想收你做女儿,又怕辛苦将你养大你就不管我老人家了,这样只是图个保险。”说着还掏出了几锭银子给云贞,逆来顺受的她终是画了押。

桂枝缓缓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云贞微笑的脸庞还有一群正打量着她的陌生女人,其中凑的最近的便是老鸨。桂枝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舒适的床榻上,云贞忙不迭的拿吃的给她并边向她诉说所谓的“好消息”。既使很饿桂枝也吃的文雅并非狼吞虎咽,听完云贞的讲述桂枝只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完全没有云贞想象中的激动。

老鸨端详了桂枝半晌,目光迟迟不舍离开怕一闪神就发现只是一个梦。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打死也不相信世间竟有这样的女子:眉如翠羽、肌似凝脂,眸如繁星,笑时又成弯月灵气逼人;半含笑处樱桃绽,一肌一容尽态极妍。她身上散发着天然梅香,宛如红梅羽化成仙后误入凡尘。

老鸨开始巧言令色的骗她签卖身契,桂枝婉言道:“多谢妈妈好意,只是我命薄一出生就克死了父母,若不是妈妈恐怕我们姐妹早已饿死街头,我怎能恩将仇报?”老鸨陪笑道:“我不信这个,哪有这么怪的事!”桂枝越觉蹊跷,推脱道:“妈妈可以不信,但我得负责任。即使不签这个卖身契我也会把妈妈当成我的再生父母。”老鸨急了,她拉着桂枝的手破不急待的让桂枝画押,桂枝猛地甩开老鸨的手,反应激烈。

老鸨脸色铁青,撕破了伪善的面具,她面目狰狞的叫来了几名目光凶狠的大汉。大汉上前将瘦小的桂枝直接架走,云贞又急又怕的跪在老鸨面前,泪水涟涟地求道:“妈妈,求您不要伤害我妹妹。”老鸨和蔼可亲的将她扶起:“乖女儿,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我只是教育教育她。”说着还吩咐婢女把桌上好吃的东西给桂枝送去,云贞这才安了心。

阴冷黑暗的地下室,大汉挥舞着长鞭威逼桂枝,那与她手腕一般粗的鞭子暴戾地在空气中“嗡嗡”作响。桂枝孤傲地仰起头,柔弱的双眸中有着不可忽视的坚硬。大汉见恐吓无效动起了真格,一鞭挥下她身上立即被拉开一条口子,皮开肉绽。她狠狠地瞪他,毫不屈服。大汉被彻底的激怒了,疯狂地用鞭子向她抽去,她全身犹如被撕裂般的痛。桂枝的衣裙活活让鞭子抽的千疮百孔,她匍匐在地痛的咬破嘴唇,满额冷汗也不呻吟一声。几次痛的晕死过去,又让冷水泼醒,她依然倔强的如磐石。大汉累的气喘吁吁,他泄了气让另一名大汉把老鸨请来。老鸨打着灯笼仔细往桂枝身上一瞧吃了一惊,她一边焦急的吩咐婢女给桂枝上药,一边怒骂大汉道:“怎么搞的?你想把她打死不成,要是她身上留了疤那可真是罪过。”大汉点头哈腰的认错,心里直叹:“这丫头也太倔了。”

翌日,云贞一睁开眼就急着要找桂枝,老鸨偷偷让人将昏迷的桂枝带出地下室换了身漂亮的衣服。云贞见桂枝未醒以为她还在熟睡。老鸨低声道:“我们先出去吧,她饿了那么多天还很虚弱,别打扰她。”云贞点了点了,轻着步伐走出去掩了门。

黄昏,桂枝刚虚弱的睁开眼,老鸨就走了进来,桂枝忍着浑身火烧似的痛从床上坐起。她抱膝,冷冷的盯着老鸨道:“怎么?又想故计重施吗?”老鸨的面色有些难看,尴尬的笑了两下道:“这么多年,你是我遇到的所有人中最坚硬沉静的人。”桂枝不屑地冷笑:“你若再逼我,我就咬舌自尽。我死了,云贞姐也不会独活。到时候鸡飞蛋打,你一点好处也捞不到。”说到这儿桂枝神色一变,意味深长的道:“不过我们可以合作?”老鸨瞠目结舌,若不是亲耳所闻她绝不相信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会说出这么一席话。她愣了片刻,饶有兴致地问:“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合作?”桂枝正色道:“找人教我琴棋书画舞,待我年长一些就可以卖艺为你谋利。”老鸨大笑起来:“一言为定。”她心里暗自思量:“这个丫头果然不简单!”

夜,老鸨悄悄进入一间僻静的房中,她坐着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了一名披着黑色斗篷,戴着风帽的神秘女子。老鸨连忙笑脸相迎:“姑娘,事我已经办好了,并且我一直都会遵守承诺。”神秘女子将一个乌木匣子给了老鸨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否则主子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语气有着铺开盖地的威压,令人汗毛一竖。老鸨频频点头,打开乌木匣子只见珠宝无数,光彩夺目。她抱紧了匣子,心花怒放。

桂枝化名为红梅,云贞化名为晚霞。

流年似水,昔日的稚气女孩已经出落成了婷婷玉立的美貌女子。黄云贞渐渐发现她一直误以为的天堂其实是个人间炼狱。

花好月圆,这皎洁、明亮的月光入眼却显的惨淡,惨淡到有一股想要人痛哭的冲动。云贞与桂枝抱在一起失声痛哭,桂枝能感觉到云贞因为恐惧而颤抖的身体,她恨自己的无能,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没有能力救云贞。良久,云贞哭哑了嗓子被老鸨强行带走,桂枝手握成拳疯了一般向外跑去。

每一座城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传说,而二十四桥就是扬州城里最大的传说,因曾有二十四位美人在此桥吹箫而得名。桂枝倚着桥栏悲泣,哭了半晌似乎泪已尽。她俯视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晚风时起时歇,水中明月碎了又合,心里渐渐静下。桂枝拿出一支竹笛悠悠吹起,清清扬扬的笛音响起,闻声似乎偶入仙境见花明柳绿,身体不知不觉飘飘然然;笛音一转顿觉面前金戈铁马、烽火连天。笛音愈发悲凉让人如置身于荒漠,尸横遍野。曲终,桂枝只觉周遭死寂,似乎笛音犹在。她揪紧了身子,久久陷入悲痛中无法自拔。

良久,她微微转身回眸却见水边青柳下、芍药花傍伫立着一名身着淡蓝色锦袍的男子。他五官俊美犹胜女子,眉如翰墨英气逼人;眼似夕阳,光华绚丽中绽着丁香花般的忧郁。他凝视着桂枝,风舞动她乌黑的秀发,白色丝带在青丝中飞扬,他惊为天人。

他出身名门,是萧家长子,单名一个羿字。

萧羿顺手撷了一朵嫣然美丽的芍药,在月光的照耀下芍药更加光艳迷人,他走近她身边将芍药簪在她乌黑的云鬓,那芍药竟黯然失色。她擎着满是泪痕的面庞凝视着他温柔的眸子,没有恐惧也没有羞涩,似乎是千年故交,她的心逐渐温暖。他淡淡笑道:“二十四桥该改名成二十五桥了。”她不言只是静默着,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不舍离开。萧羿取出一只晶莹通透的白玉笛给她:“那普通的竹笛怎么配得上姑娘?”她含泪一笑,倾国倾城。

此后,他常出入红袖楼成为桂枝的入幕之宾。她清楚萧家是名门望族容不得风尘女子。多少个青葱岁月,他们相依相畏,良辰美景时吹笛抚琴,烟雨连绵时作诗填词。

晚秋,黄昏时分。乌云沉沉,秋风箫瑟。桂枝在二十四桥上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萧羿的身影,她行时匆忙未来的及披上披风,冷风入体她衣裳单薄一阵哆嗦。她记不清在桥上徘徊了多久,只见路上行人渐少,天色越来越暗。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她不安,一年的相处箫羿从未失约。户户掌灯,灯光透过纸窗显的无比微弱。桂枝失魂落魄的回到红袖楼中,浑身冰凉。

萧羿与桂枝的事已传入萧老爷耳中,萧家乱作了一团,萧羿在大厅里跪了整整一天。萧老爷脸色铁青的坐在主座上默不作声,两边六张雕漆椅上坐着萧家的大、小主子,他们不约而同的盯着萧羿不敢多言。萧老爷叹道:“罢了,看在你死去的娘份上饶你一回。从此以后你不准再同那个青楼女子见面,一刀两断。”萧羿目光清冷,苦涩一笑道:“孩儿不孝,恕难从命”萧老爷面目抽搐、青筋暴跳道:“你这个逆子。”话落他顺手将一杯茶愤怒地向萧羿砸去,萧羿不躲不闪任由茶杯砸到他额角。“啪”的一声茶杯落地碎开,萧羿满脸茶水额角渗出一丝血渍。萧羿眉也不蹙,执拗的如一尊石像。

孤灯挑尽不成眠,桂枝愁肠百结。至那日之后箫羿犹如人间蒸发,桂枝已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清晨,桂枝推开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银妆素裹的世界。她一袭白衣漫步在雪地,恍惚间已于雪容为一体,清丽的纤尘不染。街上的店铺陆续开了门,渐渐热闹起来。桂枝如孤魂一般毫无目标的游走,这三月来她茶饭不思清减了不少。

“咦!这不是红袖楼的花魁红梅姑娘吗?”一名着湖水色长袍,头戴珠冠的公子伸手将她拦下,他身后还跟着两名虎背熊腰的仆人。他是扬州首富之子马明波,他有一长姐唤作明珠,年幼入宫。翌日,马家刚得到消息,其姐明珠深受龙恩册封为嫔,如今马明波正是春风得意。桂枝置若罔闻,转身又往回走,双眸暗淡。马明波岂会轻易放她走,他一个箭步上前又将桂枝拦下,面目轻挑道:“红梅姑娘,怎么这么快就想走,不陪本公子叙叙旧?”桂枝抬眸正迎上马明波亵猥的目光,她肃容道:“让开。”说罢欲掀开马明波拦路的手臂,不料却反被他握住,马明波只觉如握暖玉般光滑细腻令人骨子一酥。桂枝恼羞成怒,虽沦落风尘却是卖艺不卖身,何曾受过这种屈辱?她用力踩了马明波一脚,马明波惨叫一声松了手。

桂枝提起裙摆趁机逃走,那两名仆人脚下生风很快将她擒住。马明波悠哉游哉的走过去,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如月的容颜一时失神。桂枝睁大了眼狠狠地瞪他,他身子一凉方才回过神来,复又觉得怪,自己怎么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有莫名的惧怕?

“放手。”她语气冰冷:“再不放手我就要叫人了。”马明波环顾四周才惊觉围了不少人,正津津乐道的“看戏”。他挑起唇角轻蔑一笑:“你喊喊看,若有人肯拔刀相助我名字倒着写。”在扬州谁敢与马家作对就是自寻死路,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人们早就练成了一副百毒不侵的铁石心肠。桂枝眉目凄然,骨子里的傲气却丝毫不减,依旧用一双横波目愤怒的盯着马明波。她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威摄力,只要面容一冷就足以令一些凡夫俗子不寒而粟。他一慌神竟又冒了把冷汗,反应过来时暴跳如雷。当一个男人发觉自己会莫名其妙的怕一个女人时通常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服服贴贴、唯命是从;另一种则是满脸戾气以虚张声势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慌。当今皇上赵惇是前者,而马明波明显是后者。

他目露凶光,笑脸盈盈的模样不复存在,他故意放高声道:“红梅姑娘,扬州第一名妓。你觉得我这算是调戏良家妇女吗?”马明波冷冷的讽刺道:“你该不会是指望你的相好来救你吧!就算他想也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想起萧羿,马明波就怒火中烧。想当初他为了见桂枝一面可没少花银子,而她却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他萧羿算什么,凭什么不花一文就可以得到桂枝的青睐?

马明波的话不偏不倚地刺中桂枝的心。倏的,她面如白纸,心如刀绞。周遭的人听到马明波的话后开始对桂枝指指点点,污辱、谩骂之声四起。女人嫉妒、醋意大发,骂她狐媚害自己丈夫中蛊似的把银子往红袖楼抛,夜不归宿;男人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骂她不知羞耻、勾三搭四。更有甚者竟欲朝她吐口水,还好被马明波冷声喝住。沉吟半晌,桂枝担忧的问:“萧郎他怎么了?”

“啧、啧…叫的多亲热啊!”马明波察觉到桂枝关切的眼神,讽刺道:“因为你的缘故,他早就被萧老爷软禁在家了。估计没多久萧家就要办喜事了,不过新娘绝不会是你。”一瞬间,她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天蹋地陷,痛彻心扉。眼泪快要夺眶而出时,桂枝却咬牙生生咽了回去,她决不向马明波示弱。蓦然,她抓回一丝理智,点漆般的瞳孔一转,计上心来。桂枝假意微笑,脱离了马明波的桎梏,仰天叹道:“唉!本以为可以靠萧羿脱离火坑,嫁入书香门第做阔太太,现在一切都白忙活了。”马明波傻大了眼,诧异道:“此话当真?”桂枝洒脱一笑:“自古婊子无情,戏子不义,我也不例外。你们真以为我对他情深似海啊!”话言到此,桂枝眸光一闪故作惊讶:“咦!我现在才发现马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如果马公子愿意我到是挺想和马公子情深似海的。”

马明波喜不自禁,眉开眼笑,得意洋洋的道:“红梅姑娘,改变心意了?”桂枝淡淡一笑,如一场粉樱花雨:“马公子在家作得了主吗?”马明波正为那一笑失了魂,她重复问了一句,马明波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道:“做得了主,做得了主……”

“那马公子今晚红袖楼中见。”说完桂枝迫不急待地提步就走,马明波突然叫道:“等等。”桂枝心里咯噔一声,她转过身来笑的勉强。马明波狐疑道:“你该不会反悔吧?”她忙哄道:“马公子说笑了,如今你今非昔比可是皇亲国戚,就算我回到了红袖楼你也可以来要人,谁还敢开罪你?”马明波觉得言之有理,才放桂枝离开。她只想尽快见到萧羿,至于后来要怎么应付马明波,她已经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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