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二零零零年一月(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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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二零零零年一月(1)

2016-03-30 作者: 西篱

第十九章 二零零零年一月(1)

时光漫长而又空洞,就算将所有生命的故事、整个城市的人群,乃至全部人类,都塞进去,又能填补什么?

我常常穿过那所塞满了外籍学生的华侨大学,从南走到北,去我的办公室,打开电脑,登录我的“梦幻者”。每天都有大量新的访问者加入。梦幻者找到了梦幻者的家园,就像小时候,我们在哥哥的领导下,每天都轮流讲述自己的梦。在“梦幻者”,每个人都把听者当成自己的兄弟姊妹,当成未曾谋面但心曲相通的知己。

校园里的这段路程,我可以彷徨又彷徨,徘徊又徘徊,尽量拖延和磨蹭,就像那些想永远留在童年的孩子一样。

一旦走出校园,酒吧紧挨地铁,人流汹涌,除了派招贴和医疗广告的,就是形形色色的乞讨者:残疾人,唱豫剧的河南老艺人,流浪儿,千里骑行者,孕妇,卖身葬母的学生……他们蹲或跪,在人行天桥下排成队,还霸满了天桥通道的两边。

或许,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但排列在天桥上下的人,他们等候的目的却是一模一样的。就像才艺大比拼,他们有的歌唱,有的默哀,有的举牌,有的现场挥毫书写。用白粉笔写在地上的和用墨汁写在新闻纸上的,打印的和复印的,都是复制的故事、互相抄袭的话,就像那些即将逐个消亡的杂志……

只有极少数乞讨者埋着头,其他人都平静自然,毫无悲伤。在我看来,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那些长久地凝望着天空或者大地,凝望城市的车水马龙的人,都是哲学家。而另外还有那么一些人,他们的目光在经过的行人身上瞟来瞟去,略带嘲讽和不屑——是什么样的精神力量在支撑他们呢?

我没想明白。

有些时候,我不工作,穿过校园,去到地铁站旁边的那家酒吧,就为了听一首歌——

这是1999年的冬天,

从来没经历过的寒冷,

街边的楼群指向蓝天,

人们都蜷缩在大衣里行色匆匆。

我坐在深蓝色的车里,

摇摇晃晃,行驶在狂野的城市。

突然这一切都将消失,

退色的幻梦退色的爱。

再见,二十世纪,

再见,像我一样迷茫的人们。

阿甘说生活是一块巧克力,

我想也许他是对的。

一个女人说生活是孩子和房子,

我想也许她也是对的。

上帝说生活是求恕和忏悔,

我想也许我是个罪人,

我从五岁歌唱到现在已经苍老,

甚至还是两手空空像粒尘土。

再见,二十世纪,再见,迷茫的人们。

还有一点点时间用来回忆,

还有一点点时间用来哭泣,

善良的人们行走在荡动的荒野,

祈祷着的**从街道传来。

子夜的钟声已经响起,

这时我绝望的握紧手。

我多想抓住妈妈的手,

可是太晚了,钟声已响起,

再见,二十世纪,

再见,迷茫的人们……

有时候,我就站在酒吧欧式紫黑色的木门后面,面向大街,听它,直到那句“再见,迷茫的人们”,仿佛真的满大街的人都溺水了一样,音乐在我身后,在喧哗的市声里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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