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徒劳嗟叹（2 / 2）

林菀儿伸脖子看了一眼，然后这才苦笑道。

“不瞒你说，明年给老太太的贺礼我也才起了个边，一直撂在那里，这一阵子又是太子又是四公主的，再加上世子府里的一些杂事，我都好些日子没动针线了。”

“你啊。”

赵雨晴纵使再被放任着玩，林氏也不会这么由着她的性子胡闹。

先叹了一句，赵雨晴捋着针线找到了落针的地方，才捏了绣针，林嬷嬷已经亲自到外面吩咐了小丫头们换了林菀儿和赵雨晴的茶水。

林菀儿见林嬷嬷去而复返，心里便有些急，才要发话让林嬷嬷下去休息，赵雨晴这时候却暗示的摇了摇头，接着便笑道。

“我今天来就是问你，你的裙子上要什么图案，你一向是喜欢竹子清雅，可是这裙子的颜色是正红绡金的，配上绿竹实在不衬，你再想个别的花样子。”

林菀儿倒在榻上，闲闲的玩着手里的镯子，接了句道。

“随便吧。”

赵雨晴浅笑。

“我娘说你的绣凤穿牡丹的，我的那条绣百蝶穿花，我知道你一向是喜欢素静的颜色的，这才特特的跑过来问你，你可倒好，这么敷衍我。”

林菀儿想了想，那匹正红的颜色实在是太闹了些，便又道。

“算了，绣兰花吧。”

林菀儿才说完，林嬷嬷就忍不住的皱眉，那样的料子合该是入宫或是有大吉庆的时候穿用的，若是配上兰花，虽说是不清素了，可是，实在配不上林菀儿的身份，想要插嘴，却又不敢说话，只能站在榻角徒自的着急。

赵雨晴知道母亲也是这个意思，才要起凤穿牡丹的图案的，便笑道。

“那样的料子，若是没有好绣工配着，实在太糟蹋了，若不然便用凤穿牡丹吧，虽说你有也有几身了，我瞧着横竖也不多着这一身。”

林菀儿摆手，这次倒更坚定了些她自己的主意。

“那图案太繁锁了些，就是熟练的绣工也怕是要十数人一年多才能完成那个料子，太折腾人了些，素性做个清素些的，倒也省了事了。”

赵雨晴听了以后，只觉得林菀儿的想法实在荒唐了些，那些绣工便是靠着她们主子活命吃饭的，赵雨晴从小都没有听任何一个人和她这么说过，不知不觉间，怔着神。

林嬷嬷心疼那块料子，怕真的被林菀儿这么糟蹋了，这时也顾不得是不是会惹了林菀儿不高兴，小心的走到林菀儿的面前，满面陪笑的低语了一句。

“郡主，那些绣工就是靠手艺糊口吃饭的，而且给郡主做活，又是皇后赐的料子，这是他们的荣耀，哪儿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说法，郡主的心便是太过仁善了。”

“是吗？”

林菀儿稍抬了抬头，乌黑的眸子定定的看上林嬷嬷的眼，嘴角微微的扯动一丝并不符合驰年纪的沉稳情绪。

“嬷嬷是希望我和大哥现下这般待您，还是把您整日里呼来喝去，直到您这样的岁数了还不让您安享度日，以己之心度人，嬷嬷当该明白了吧？”

林嬷嬷被林菀儿说出口的话给梗得一愣。

她刚开口说，能伺候郡主是她的福份，林菀儿却已经直起了身，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说下去了。

“我记得大哥说过，原本你也书香人家的女儿，不过是时运不济家道中落，这才进了王家做了我娘的丫环，后来又随着我娘陪嫁给了我家，你当时便是领头大丫头了，我娘跟我爹说要把你收房，我若是没记错，那是你第一回违了我娘的意思，你以为你只有一死了，却不想我爹把你指给了手底下的管家，又给了你们房子田产，从此你便死心蹋地的伺候我娘，伺候我哥，伺候我。”

说到这里，林菀儿停了停，她看着林嬷嬷脸上稍变的脸色，只轻声的说道。

“嬷嬷，哥哥我和我只想你日后清清静静的，等到过一两年我的亲事大定了以后，便要把你送回江南，让你们一家子骨肉团聚，今天之所以我把话都跟你说清楚了，也是正好赶到这里了，嬷嬷不必拿什么忠孝，报恩的话来填补我，今天我只问一句，嬷嬷是愿意在这里由我和哥哥送嬷嬷终老，还是趁着您能走动的时候，回江南去？”

林嬷嬷此时已经双膝跪在了地上，她想说，自己要伺候郡主一辈子，这也原本是她亲口承诺给王妃的话，可是，林嬷嬷也知道，过了这次的机会，她便再没机会了。

“老奴，老奴……”

话没说完，林嬷嬷已经重重的给林菀儿磕了个头，待到她直起身的时候，却眼神忽的极坚定的对林菀儿说道。

“郡主，老奴是要伺候郡主一辈子的，待郡主成婚了以后，把老奴也一半带过去，老奴便是做个门房，也是心甘的。”

这就是古代社会的忠仆？

林菀儿艰难的扯了扯嘴，如果连最珍贵的人性都能泯灭了，只余愚忠了以后，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当真是主子的奴才了，不紧是身体，连心也齐齐的卖了。

“罢了，你下去吧。”

林菀儿不想再多说，她也不愿意再多说，关于林嬷嬷的去留她早已经有了主意，今天也不过是把话跟林嬷嬷说明白罢了。

林嬷嬷仍跪在地上不动。

林菀儿只得高声叫了当职的琼墨带了三四个小丫头把林嬷嬷扶了出去。

赵雨晴有些不解，疑惑的问林菀儿道。

“菀儿，既然她有心你便让她留下，只拨个院子再派四个小丫头照顾好了就是了。”

“不是这个道理。”

林菀儿摇头，她已经决定了，再过三年，怎么着她都是有着落了，是嫁进武侯府，还是进宫，也都该尘埃落定了，待到那时候，她便把林嬷嬷送回江南养老，也算是不亏待了她这么多年对自己的照顾。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几年以后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料想得到结局到底是什么样子。在几年以后的那座防备森严的冷宫里，林菀儿每每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都痛彻心口的悔恨自己为什么不当时就派人把林嬷嬷送回江南，为何还要等到她成亲。

其实，这原本是她与林长风说了自己的想法以后林长风的安排，林菀儿一直对林长风是深信不疑的，所以，她也就没有坚持，想着左右不过是三年罢了。

只是，当林菀儿亲耳的听到林嬷嬷那句，奴婢不后悔的短短的五个字的时候，她纵使仍旧是心不天高，身有傲骨，当时也只能无限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