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赎罪(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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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之后,庄伏楼找到了水连环,那时的她,正守着一座孤坟。水柏苍与雪沧桑一样,都死于毒.药。自那以后,自小就痴迷医术的她,再也不敢碰任何草药,也辨别不了任何药物。她烧了所有医书,自此与医绝缘。

庄伏楼陪水连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她不告而别。

而这一次,他找了一年多。

曾经发誓不再行医的人,如今竟成为江湖上人人称赞的神医,这叫庄伏楼怎么不吃惊。

这一年多,他找遍每个地方,听说过多少神医的事迹,就是不曾想过,那个心里曾经受过重创的小师妹,会有重拾医书的一天。所以,他从没有怀疑过神医就是他一直在找的小师妹。如今在这里重逢,真是让他又喜又惊:难道,她已经从过去的伤痛中走出来了?

水连环笑着向庄伏楼讲述了自己的经历,“我也以为,这一生,我都不会再行医。当初离开你之后,我一个人在江湖上漂泊,听到的都是父亲的罪行。有一次,我无意中救了一个人,他的家人对我非常感激,还口口声声地称我为医神。当时,我突然就想明白了,父亲已经入土为安,可江湖上仍有不少人唾骂他,我何不自己拿下神医的称号,让人忘了父亲?”

“父亲害了很多人,生前已然无法弥补,但我可以救更多的人来替他赎罪。于是,我决定重拾医书。开始的时候,我仍然无法识别药草,不知如何配药……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她教我练了一种心法,让我忘记过去,豁达心胸,以诚心对待每一个人。”

“渐渐地,我的心变得豁达了,也想明白了那段往事。我全心投入了医术之中,开始拼命的救人。无论好人坏人,无论心伤外伤,我统统都救,不收一分钱,不薄一分利。这一年来,我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获得了神医这个名号。现在,无论是江湖中人还是普通百姓,个个都对我敬仰有加。我相信,我做到了,因为我已经很少听到有人讨论父亲了。”

“你真的……忘了过去的一切?”庄伏楼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我已经忘了。大师兄,你呢?”水连环认真问道。

庄伏楼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水连环却替他答道:“你忘不掉,是吗?”

“那是因为你还恨着一些人。”水连环淡然道:“你还恨着少阁主,是吗?你恨她对我和父亲所做的一切。可是,这对她不公平。”

“不公平?”庄伏楼哑然。

“我已经想通了,少阁主她没有做错什么。毕竟,她一家都死于我父亲之手,她报仇也是应该的。而其他的,她欺骗我做了神女传人,这一切都是天意,根本不算什么。父亲害她自小不能练功,我救了她,算是还她一个公平。在这种公平的机会下,她凭自己的本事取得了神女传人的位子,这都是天意,不是吗?你也看到了,她学会了雪花漫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她是命定的神女传人。”庄伏楼缓缓开口。

“是的,她是神女传人。她能够看透我们每一个的命运,所以,她所做的,也许是为我们好。想明白这些,你就能够放下过去了。大师兄,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只要你愿意。”

重新开始?庄伏楼沉默了,这谈何容易?

对他来说,那是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场景。所有人的脸浮现在他的眼前,悲壮,凄怜,有误解,有仇恨,所有的记忆如利刃割痛他的心口,让他久久不能释怀。

从那以后,他对付虚伪狠辣之人,不再有半分犹豫。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变得正直,不愿欺骗别人,对于心底藏有诸多秘密的人,总是有所防备。他和劳桑心之间就有这样一层隔阂,介意她深藏太多秘密,却因为相信所谓的命运,不得不接近她。

“我做不到……我想,我不会再回那里了。”庄伏楼坦白。因为想得太多,所以他没有水连环豁达。

水连环苦笑:“大师兄,你何苦执着于过去呢?我记得少阁主曾经对我说过,活着才能得到更多,更好,而放下,才有机会得到。你看我现在,哪里过得不好,是不是比以前更开朗,更逍遥?”

“你救那么多人,不是在累自己吗?何来逍遥?”庄伏楼心疼她始终为别人付出。

“不会了。”水连环笑得真诚,“你知道吗?半个月之前,我遇见了那个人。”

“谁?”庄伏楼不解。

“就是十年前在梅林被少阁主打伤的那个人,他欺骗了父亲,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庄伏楼睁大了眼睛,“夜未央?”他们虽然和那个人并未谋面,却知道他是灵渊阁内乱的关键。谁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水连环和庄伏楼早已视他为敌。

“初见他时,我也是带着满脸的恨意,甚至想杀了他给父亲陪葬。可是,当我游遍整个……他家时,我才发现,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那个人,他让我知道,父亲的罪孽,是我一辈子也赎不清的。”

水连环越说越激动,“我累了,父亲造了太多的孽,无论我怎么做,都不可能弥补过往的一切。从今以后,我只为自己,所以,我不会再拼命救人了。”

“师妹,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庄伏楼笑了。因为,他看见了小时候的那个水连环。

孟传情一直在旁边听着两人的谈话,此时见他们都沉默了,也不好再听下去,就假意有事离开了。他心中对两人的谈话内容还有些不解。刚才,水连环提起夜未央家时,明显停顿了一下,她想说的,应该就是糊涂堂,她为什么要对庄伏楼隐瞒糊涂堂这个组织呢?

还有,夜未央跟他们的过去究竟有什么关系呢?这个人,他哪里都能插上一脚,此次将劳桑心安排到这里,应该不单单是为南无诗。越来越多的人聚在这里,倒像是一场阴谋。

孟传情心里隐隐有着不安,他满怀心事地帮霍春秋洗了一碟盘子,见没事可做,就出门去找水连环了。

一出飞龙引的大门,孟传情就见外面排了老长的队,是水连环在门外义诊。病人们听说神医在这里,都蜂拥而至。

孟传情一直觉得水连环变了很多。果然,今日义诊,她不再完全免费为病人服务,而是收取了少许碎银。

“他们都说医神看病不要钱的,所以我没有带银子啊。”一位老者面色枯黄,虚弱地对水连环道。

“老伯,真对不起,我只收一两碎银而已,你没有的话,我不能替你看诊。”水连环有些为难。

“这位老伯的诊费,我替他出了。”孟传情将一两碎银丢给水连环。

水连环突然有些无地自容,仿佛做了坏事被人抓住一样,难堪。她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孟传情一眼,直到长长的队伍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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