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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明纾身上染上了压抑不住的悲切,那凄凉的气息中,又似乎还挣扎着对命运不公的反抗,她面色不大好看,忽青忽白,此时更是恍若见了鬼一样苍白如纸,让池玲珑不注意她都难。

再次蹙眉深思了一会儿,池玲珑也便踌躇的开口问道:“九妹妹怎么了?是身子不适么?怎么姐姐看你精神有些不济?莫不是这几天累着了?”

“啊?”九姑娘听到有人提及她,条件发射朝发声处看来,入目便是池玲珑担忧的面庞。

她吃惊的微启唇怔愣在原地,此刻其余几位或佯作悲切,或是面上无动于衷的姑娘,在听到池玲珑这句话后,也都或是把眼神投在池玲珑身上,或是直接看向九姑娘的面色。

果真,就见九姑娘眸中惊疑不定,面色白如金纸,一副随时可能会昏厥过去的模样,这显而易见是受惊受累才导致精力不济,身子疲乏了。

当即,池明瑄便忍不住拉着九姑娘的手说,“你也是的,任凭出了再大的事儿,总归也要顾着些自个身子。祖母素来疼我们,现在老人家去了,想来也是不愿意咱们为她把身子都伤了的,你可别再那般悲切了,不然,祖母死后也不安心呢。”

这话池明瑄说的义正言辞,丝毫不觉的大逆不道,语气中对老夫人的反讽和鄙薄之意更是毫不遮掩。

三房和老夫人闹得最凶,因为从小就受了江氏的影响,池明瑄对老夫人也是丝毫不热心,对于她的死,更是隐隐有种“终于死了”的畅快感。才不会心疼不舍。

不过,话虽然说出来了,池明瑄也知道自己方才那言论若是传出去她肯定落不了好,索性这花厅诸位姑娘中,老夫人的嫡孙女二姑娘并不在,其余剩下这几位,谁没在老夫人手里吃过瓜落?也因此。池明瑄倒不怕姐妹几个把她刚才说的话传出去。败坏了她的名声。

池明瑄做事有了计较,其余几位姑娘也果真就像是没听见方才她的话一样,一个个仍旧看着魂不守舍、仓皇不定的九姑娘。就想听听这位妹妹又会说些什么。

九姑娘被众位姐姐这么看着,心里很是一惊,她刚才顾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不可自拔,根本就没有听清池玲珑的话。七姐姐池明瑄的话她倒是听明白了,只是。此时她一个为人孙女的能说什么?

不管怎么样,人都已经死了,她若再在背后论些是非,那可就明摆着是她这个孙女不懂孝义、枉顾人伦天理了。

且老夫人这一去。侯府几位正主也守三年孝期,她们这些孙辈虽不用守三年,却也要守上一年。如此,在守丧这段时日。想来是断不会再有人不识好歹的上门给她说亲的,周氏也没办法找事苛责她了,她有了安静的日子可过,哪里还能说老夫人的不是?

九姑娘佯作惶恐样眨巴着湿漉漉的眸子看着诸位姐姐不说话,花厅有些寂静,也恰在此刻,周氏身边的大丫鬟红缨亲自来请,说是前来吊孝的各家客人都快过来了,让几位姑奶奶去荣寿堂哭灵呢。

几人遂不再说话,各自收拾好行装,将衣服打理整齐,也都结伴往荣寿堂而去。

这一日前来忠勇侯府凭吊的客人委实不少,便连一些交情很普通的勋贵世家,在今日也都特意给了面子过来见礼,忠勇侯府门前客人不断,到不知大家都是奔着谁都名头来的。

侯府老夫人在忠勇侯府停灵半月时间,便开始下葬了,如今正是七月的天,一年里最热的时候,恰好这几日都是高温,简直可以将放在外边铁锅里的肉片煎熟。

若是往常时候,多买些冰,老夫人的灵柩未尝不可以在府中多停留一些时候,只可惜这段时日京里到处都是办丧事的勋贵人家,这些人家中大多数也都是不缺钱的,争相抢购之下,三座官家冰窖里存储的冰很快就倾售一空。

这若放在往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只因往年时候,还没六月弘远帝就带着朝臣勋贵和宫妃们去西山避暑了,官窖的冰大多是卖给了勋贵世家里呆在京都过夏天的不受宠的公子姑娘,和有些脸面的仆妇,能消耗一口冰窖的冰已是了不得。

偏今年却出了太后殡天和大皇子造反两桩大事,弘远帝身子垮了,行动不便,自然没有再去西山的道理;又有连弘远帝都不提去西山的事儿,底下人如何敢在这时候触皇帝的霉头?

太后办丧事时,天气便开始大热了,宫里用了足有一口冰窖的冰不止,后边死了宗妇和老夫人的人家,家里也大多没有储存太多冰过夏的传统,如今遇上“疯抢”的节骨眼,这冰哪有不卖完的?

忠勇侯府老夫人匆匆下葬,与此同时,京都其余一些和老夫人死在同日的宗妇和老夫人们,也都接连开始出殡了。

池玲珑很是忙了几天,简直恨不能变出四个分.身来,好替她分担些,只可惜这些都是痴心妄想,睡一觉,到了第二天,她不得不再次盛装打扮,一家家去凭吊。

等到京城多数勋贵世家的葬礼都办完了后,时间已经是七月过半了,接连忙了将近两个月时间,池玲珑的体重直线下降,此时当真是瘦的下巴都尖了。

自从和秦承嗣重逢,被他带入京城后,池玲珑何时吃过这样的苦?

以往逢年过节各种事情需要她张罗,好歹还有几个大丫鬟和墨乙给她打下手,她也不至于忙的昏天黑地,也不需要忙这么长时间,现如今可好了,白皙莹润的脚丫子上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这一日池玲珑照旧在傍晚时分拖着疲惫的身子归家,进了致远斋便往内室奔,身后几个丫头知道她实在是累的很了,又有今后几天可以歇息一下,怕是心里一直提着的那股劲儿要散了。这是实在忍不住打瞌睡了。

果然,进了内室没分钟时间,将自己扒的浑身上下只余一套葱绿色小衣,池玲珑躺在床上便呼呼睡了起来。

六月七月几个丫头从外边打水取衣过来,便听见自家女主子罕见的打起了小鼾,已经睡熟了,也是哭笑不得。不过。心里也是真心疼就是了。

几人对视一眼,也不想叫醒人了,便将冰盆稍微挪远些。轻手轻脚的给她擦过手脸,这才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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