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1 / 2)
自世家没落,皇权日益集中,帝皇权利不断扩大,科举制的根基也越发稳固起来。寒门子弟由是进入权力场,君臣之别的教导,让他们对帝王威严心存敬意,自然更能为上者所用。同时,寒门与豪门勋贵天然有着矛盾在,更是良好的平衡了两方势力,更有利皇权的稳固。时间日久,便是豪门勋贵有祖荫庇护可捐官荫职,明面上不甚在意科举,私底下,却是极希望家中有子弟能在科举中占得名次,位列三甲。
无他,文风盛行,朝中权利大半尽归科举出仕人手中,这些人连结成派,非科举出身者不得进入。
贾代善做梦都希望自家老二能够科举及第。
他想的清楚,贾政是次子,前头有贾赦在,荣国府的爵位跟他是没什么关系了。家传祖产按时下长幼分配,大半也是要归贾赦所有,再除去不能动的祖产、福田,贾政能拿到手里的就不多了。这样的情况下,贾政要过得好,科举就是最好的法子。到时他再活动活动,给贾政找个好位置,指不定将来还能帮衬着些贾赦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说穿了,贾代善那是真心觉得贾赦没用,只有贾政才能撑起荣国府,结果就因为个长幼次序,白白委屈了贾政,这才越发看重他。这本来也没什么错,人心本就偏了左边,天下人谁就敢说自己没个偏心的时候?只是贾代善对贾政好得太过,又对贾赦漠视太过,兄弟两长幼有别,待遇却与旁个人家的情况完全掉了个个,这才导致了长的心怀嫉恨,小的满心不甘,引得家宅不宁。
贾政从小就在贾母的教导下按着贾代善的喜好成长,还未记事,就有贾母拿着书本哄着他认字,到长大后对读书也着实下了番苦功夫,就连去世的荣国公对他也很是欢喜。贾代善对他期望极高,等他十七岁,就迫不及待得让他下场一试身手。可惜,没中。
贾代善心有失落,不过也只一晃而过。毕竟家政年纪尚青,对比那些浸□本几十年的自然要差些,又是头一次科考,紧张在所难免,于是贾代善便延请先生,让贾政专心在家再读了三年,期间给他安排了一笔银钱,专让他用于在外与文人说文论事。等到三年一期的科举再来时,贾代善满心期盼送贾政去了贡院,考完后让满府悄声不准打搅了贾政休息。等放榜那天,下人都把鞭炮准备好了,贾代善在府里等了一天,报喜的人连个影儿都没有。又是没中。
当时贾政脸色涨得通红,跪在正厅里,无地自容地道歉说让他们失望了,心灰意冷的模样看得贾代善直担心他会一蹶不振,忙忙安慰他如今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扭头就叫府里所有人都不准再说贾政这次科举落地的事,要敢乱嚼舌根,一被发现,全家发卖了去,弄得人人噤若寒蝉,贾赦气得眼都红了。
转眼又是三年,科举再至,贾代善对贾政的期望并不比前面少半点,反而是越发高昂了。就连小儿若贾珠,也耳濡目染地提前祝贺贾珠科举中试。要这次贾政再名落孙山,那乐子可就大了!
陈妈妈给贾瑚嚼了一通关于贾政当年的八卦,很有些期望贾政落榜的心思:“如今春闱近了,老爷太太眼里,那就只剩下了二爷那边,给二爷打点关系,准备用具,连二爷每天的吃用太太也是一一关注留神,就怕二爷在这紧要关头吃坏了东西耽误了时机……哥儿这每日每日的去上学,多受累啊,也不见老爷太太问一声。”
贾瑚倒不在意,回味着陈妈妈刚说的消息,笑道:“妈妈你也说二叔都落榜两次了,事不过三。老爷对二叔又是那般看重,可不得万事紧着他先来?我读书都多久了?早习惯两府里来回,哪用得找老爷太太再时时刻刻看着。”
这话陈妈妈可不赞同:“怎么就不用了。哥儿才多大呢,便是怎么紧张看重那也是该的。咱们大爷大奶奶,可不就是日日关心?”很有些着急贾瑚这般无所谓的态度,“哥儿就是太过大度了,万般事都不往心里去,这怎么行。那老爷太太对哥儿跟对珠哥儿,差了多少?哥儿好歹心里也有个数。”一副生怕贾瑚被贾代善贾母骗了的模样。
贾瑚知道她是一片好心,也不反驳她,只笑道:“妈妈看我可是个傻的?尽管把心放肚子里就是了。”
陈妈妈细一想,可不是,她家瑚哥儿是什么人,小小年纪人人称赞的早慧,她都知道的事,哥儿哪有不知道的。不过还是忍不住提醒几句:“做人大度是好事,可太过大度,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是好欺负,步步紧逼,欺负到头上来,那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贾瑚听着很有道理,看陈妈妈巴巴的担心他的模样,就坐直了身子,很正经虚心的接受了,表示一定记住她的话。
陈妈妈这才满足了,转头笑着又说起贾政,声音里都带着丝不屑——长房尤其是张氏的人,对二房都没什么好观感:“要我说啊,老爷太太很不必这样,回头要是二爷再……嘿嘿,那还不知道怎么个结局呢。”看贾瑚一脸迷茫,嗤笑道,“哥儿年纪小不知道,上次二爷参加科举时也是这般模样,后来二爷落地给老爷请罪时就说,先头对科举心里在意得过了,考试时反倒记不起来了,在考场里整个人都跟脱力了一般。二爷从贡院出来时脸色也是着实不好,老爷当即就信了,还自责是自己的过错。”撇撇嘴,“二爷又不是头一次进考场了,当年都没紧张,第二次了倒紧张起来了。”
蕙芝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闻言嬉笑道:“那要二爷这次再不中,不是又是老爷太太的过错?!”
陈妈妈横眼她:“怎么说话的你,二爷怎么就不中了?这种话你也敢乱说,叫人听了去可怎么好?没得还带累哥儿”
蕙芝赶紧打了一下嘴巴:“是是是,是我说错,二爷必是中的,必中的!”和陈妈妈对视了一眼,俱都笑了起来。
两人眼神交流一下,陈妈妈轻笑道:“到时候怎么样谁都说不准,不过如今珠哥儿都记事读书了,瑚哥儿都拜了名师,眼瞧着府里的哥儿一辈越发长大,二爷再不得个好差事,说出去可就不好听了!”嘴里说着可惜,脸上的表情却是欢快得很。
蕙芝和青儿小满等人相互交换个神色,心照不宣地低笑起来。
贾瑚摇摇头,由着她们说笑,派人给张氏说一声,领着小厮书童就往徐府里去。
曾飒今年也是要参加春闱的,不同贾政受荣国府荫蔽可以直接参加春闱,他是正经过了乡试考中举人,自己博得的春闱资格。此刻春闱临近,徐渭就取消了贾瑚的功课,每日里专心提点曾飒——当然,贾瑚每日的功课还是不能少的。
这么许久一起读书相处,贾瑚对曾飒大致也有了个了解。
曾家祖籍绍兴,官宦人家,祖上几代为官,家境殷实,他父亲与徐渭乃是同年,交情也好。曾飒本是嫡三子,可他幼时看,前头两个同胞哥哥却没了,同时没得还有他府里的几个庶出兄弟,这一来,曾家的人丁就有点薄了,他娘更是把他看得跟心尖子似的,半点委屈都不敢让他受。曾飒小时有哥哥在前面顶着,过得端的是无忧无虑没有压力,养成了个悠闲好玩的性子,后面身上担子一重,立刻就顶不住了。曾老爷有心好好□他,却顶不住他身子一日比一日弱,夫人天天在耳边哭诉,没奈何,想起了徐渭这个好友,腼着脸就把人给送过来了。
徐渭八股文章顶好,书法诗画亦是精通,收下曾飒后,悉心教导,还真就让曾飒学了一些东西,六艺皆通,一身气度,翩翩少年郎,走出去,没谁不喜欢的。这些日子徐渭给他补课,想来三甲不可能,中个进士应当没有问题。
贾瑚到时,徐渭正给曾飒讲评文章。看到他,不过点头示意一下。贾瑚轻手轻脚地把今天完成的大字放到书桌上,悄声走近边上,听两人讲解——这行为他已经做了很多次。开始徐渭等人还说他听不懂让他去看书,后面贾瑚坚持要听,久了,他们也就习惯了不再反对。
徐渭正在讲的,是他给曾飒出的题,曾飒做出的文章。题目“志士仁人”,语出自《论语卫灵公》,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恪守八股文章格式,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大结,具有要求。贾瑚瞄过那纸张一眼,字迹挺拔潇洒,活脱的曾飒爽朗的性格,卷面整洁干净,无一丝涂改,看了便叫人赏心悦目。再观徐渭曾飒表情,具是轻松写意的,看来,曾飒写得不错。
果然,就听徐渭点评了大结后,点头欣慰笑道:“修业的功课可是日益猛进,眼见也宽阔许多,若能保持此水准,小小科举,料想无碍。”
曾飒闻言松了口气,笑道:“老师这般说,可叫我放了心。家父日日催着,就盼着我能科举及第,倒叫我心里惦记着,七上八下的。”
徐渭待弟子向来宽和,闻言笑道:“曾兄也是紧张你的学业,你眼见便要弱冠,若能此时于学业有进,你父亲也可为你安排后面的路。慈父之心,你可要领会。”
曾飒不敢再玩笑,低头正经了颜色道:“老师父亲的一片苦心,弟子心里明白,叫长辈为我操心,弟子惶恐。”
徐渭大笑道:“你在我身边八载,跟我读书学习,尊师重道,品学出众,在老夫心中,你与文华无异,为你操点心,又有什么打紧?只要你不负我这片心思,老夫也就知足了。”
曾飒越发感动,赌咒一般道:“定不叫老师失望。”
徐渭满意了,放了他在一边先休息,叫贾瑚过来检查功课,先看了他的字,瞧着都没什么错漏,点点头,赞道:“你小小年纪,难得肯耐下性子来写字,今天的字比昨天多了三张,你还能一丝不差得完成,笔锋处比先前还要圆润,很是不错。”又指了几个字让贾瑚看,“不过这些字,转折处有些散了,你可是描过了?”
贾瑚看了一下,正是他故意错漏的地方,点头认错:“是弟子错了。”
徐渭就喜欢贾瑚这样知错就改的性子,点点头,道:“今日大字再加五张。”贾瑚应了。徐渭又考校了他这几日背诵的文章,这次倒是没挑出什么错来,又布置了他明天的功课,便回去办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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