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梦喀喇昆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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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GPS测了一下,那里海拔5200多米。难怪,当我和小杨两个人将破轮子往备胎架上抬时,感觉很重,抬上去也对不上丝孔。那轮胎要在内地,我一个人轻而易举地就能装好,不可能有累的感觉。当时,我们两个人狼狈地扶着轮胎,并蹲在地上用膝盖顶着,大口地喘气,舍不得把好不容易抬起来的轮胎再放到地下。不夸张地说,那一刻真的是精疲力尽,真像人家说的,“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燕子这女孩很细心,出来时竟然带了救心丸,她往我嘴里塞了一粒还是几粒我当时也不知道,就着她手里的水喝了下去。其实换好轮胎停下来后也就不喘了,坐上车一打马达开起来后,依然是精神抖擞。

这一路不时有三五成群的藏野驴和藏羚羊在路边和山脚下悠闲地散步,资料上说,藏野驴一般五六头为一群,而我们却看到了十几只成群的野驴。班公措附近的湿地,生活着很多鹤及野鸭、鸳鸯,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飞禽,它们不怕人,车停下来拍照也不飞。几只风姿绰约舞姿高贵的鹤旁若无人地跳着舞,燕子追着它们拍照它们也不躲。在无人区,只有这些可爱的野生动物,才使这亘古荒凉的地方有了点生机。

界山达坂的高程碑过去一直写的是海拔6700米,并注明是区界碑。6700米,这个高度对许多人来说太恐怖了,它吓倒了许多人,不敢走这条公路。

实际上,大家所恐惧的界山达坂不是219国道最高点,真正高的地方是还没到界山达坂时那一段,那里很长一段路海拔高程都有5300多米。总听说界山达坂最高,以为那里真的有6000多米了。到了那儿才知道,界山达坂虽威名远扬,却只有5200多米。许多人对界山达坂碑上写的高程有争议,因为原来碑上刻的是6700米,而后又在那字样上覆盖着刻上了5248米,原来的字样还模糊可见。但到过那里的驴友还是愿意相信那碑上原来的字样,相信自己到了6700米高度,心情是可以理解的。我测了,界山达坂的确只有现在所标的那高度。对于这一点我真的是十分的失望,芦苇也到过那儿,她死活相信那里就是6700米。我跟她说,从进川藏线起,所有标有高程的山口及城镇我都测了,都与实际相符,说明我测的是不错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差异,而杨柳的手表式测高仪测的误差较大,我们一路都比对过。这时她才信了。立碑处不但没有海拔6700米,也不是新疆与西藏两个自治区的区界,那里属于西藏。过了界山离新疆就不远了,这一带犹如月球一般荒凉,除了大山就是遍地的石头,包括前不久与印军帐篷对峙的阿克赛钦地区,寸草不生。

驴友们说:“界山达坂撒泡尿,死人沟里睡一觉。”哈哈,不知道这是为啥,可能是说那里冷?管他呢,咱也撒泡尿就是了。至于死人沟里睡一觉,长年跑野外的我知道为什么。从死人沟的地理位置来说,死人沟位于喀喇昆仑山与昆仑山两大山脉之间,那一带无植被无人烟,由于外边气流进不来,所以那里空气中含氧量很低,不适合人类生存,在那睡觉肯定会头疼或高反。1950年,进藏先遣连几乎全部高原反应牺牲在死人沟。传说,现在那里也常有旅人露营被冻死的。在界山达坂之前,是这一路海拔最高的地方,大家都没什么高反的症状,过了界山后,再往前就基本上没有5000米以上的路段了。我们在狮泉河买了几个氧气包也就再用不着了,小杨拿过一只来说不能白买啊,得把它吸了。我开着车不方便,也用不着那东西,燕子打开阀对着我一阵喷,还叫小不点做高反难受状,把管子插到她鼻子那儿,边拍照还边说,再装得痛苦点嘛,这样还不像病号。小不点也配合着她做着难受的表情。小杨从前座转过头去用手机拍了照,发回家里,家里人还以为她真的不行了呢,那可是喀喇昆仑的腹地啊,家里人肯定担心的。一会儿,就收到发来的短信说:天呐,都那样了?实在不行就回来吧!他们不知道,到了这里就是回家也是继续前行才可以最快地离开这里,而不是返回。

燕子和小不点就像过家家一样,在海拔5000多米的高原玩得十分开心。

到达死人沟时天已全黑,天上下起了雪,路也冻了,汽车轧在冰面上咔咔作响。这里已是沥青路面,结了冰后很滑。上山时,由于节油的原因我开得不快,有两辆小车超过了我,但现在他们走在冰雪路上却走得很慢,又被我超越了。我的车轮胎宽、大,又是越野胎,走起来不怎么会滑,和那两辆车比起来,稳多了。死人沟我们是看不见了,黑乎乎的,只能看见车灯照射下的冰雪路面。车内不觉冷,但是打开车窗会感到进来的风很冷,我只穿了一条单裤,只好关上车窗。由于氧气少的原因,小不点和小杨又有了点头疼。原想,到了死人沟躺在地上象征性地睡一下,或就近找一旅店睡一晚,大雪天,死人沟里睡一觉是不行了,总不能在黑灯瞎火的冰天雪地里睡呀,几个小家伙也害怕住在死人沟,坚决要求往前开。死人沟睡觉的念头只好打消。

还只是九月下旬,就快要大雪封山了,真可谓冰雪载途啊!只觉寒气入骨,但见大雪飞腾。奇怪的是,大雪纷飞而月色明朗,月光照耀着冰雪闪着冷色的光,让人倍觉清寒。如此奇景,闻所未闻,今日却在喀喇昆仑有幸得见。

到了大红柳滩,雪已停了,下车一看,紧挨着我们车停着的,就是那辆给我们带路的车。

路边有一排点着昏暗电灯的饭店兼旅馆,每个饭店门口均摆放着十来个200升的大油桶,我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外带卖汽油的饭店了。驴友都在网上说加他们的油不好,说既有杂质又有水,加时一定要过滤。其实,这也是以讹传讹的事,你想,谁会往油里加水呢,不加水每升油他们也赚了好几块钱了,完全没必要再加那一点点水,他们的油也是从某种特殊渠道弄来的,不过这事不便说的。我加了一小桶,不到30升吧,400元钱,跑到叶城一点事没有。加油时人家为了叫我放心,还用几层丝袜包着手摇油泵的出油口,加完后干干净净,无水无杂质。那老板边加油边说,他是江苏人,50多岁了,来这儿已很多年,他不会干那种往油里加水缺德的事,再说也没必要,从来也没有谁说过他的油不好,就连外国人路过这儿都加他的油。

走进低矮的饭店,屋里生着很旺的焦炭火焦炭也是过路司机卸下的。从寒风刺骨的外面进来,顿觉暖和。给我们带路的年轻人也坐在炉子边,一聊起来才知道,他是山东人,30多岁,常跑户外。女孩是江西人,20多岁,是他路上“捡”的,他俩已在一起跑了好几天了。我问,你是不是来过呀?怎么知道路的呢?那女孩抢着回答说,他也没来过,但他判断能力很强的哦,一般都能判断对。我们与他俩聊了很久,直到女老板端来了面条,我们还在一边吃一边聊。对于他俩的关系,他们也不藏着掖着,也就是旅途中那点浪漫吧。

吃了面条后走到屋外,雪好像跟随我们来了,天空又纷纷扬扬下起了雪,车顶上已覆盖了近一寸厚。中秋将至,我特别注意月亮,抬头一看,天空中依然还挂着大半轮明月。出着月亮下着雪,这可真是,天下之大,啥事都有啊!燕子与小不点从外面有墙无顶的厕所回来,边拍打着身上的雪边抢着说既下雪又有月亮的景色。几个人站在外面又看了一阵,不由得赞叹大自然的奇妙和高原气候的复杂多变。

住宿的房间很简陋,几平米的小屋摆了四张单人床,床中间空地只能立正站下四个人,正好我们四人一间,山东小伙和江西女孩一间。被子肯定不太干净,燕子他们几个都带着睡袋,钻进睡袋再盖上被子睡了。我虽常跑户外,却不耐烦那些装备,我出门就是几件衣服一件破棉袄,连这次穿的所谓冲锋衣还是他们出发前给我买的。我常说,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上,俺老汉跑了那么多路,谁能说俺没装备就没跑呢?

但既然这样那就得受点罪,总觉被子脏,心里就有些别扭,半天睡不着,只听得隔壁那一男一女的低笑和外面的风声。

第二天上午,想把珠峰补过的轮胎加点气,那轮胎被划破后又被碾轧,有点慢潵气,两三天就得打一次气,况且我们当时已没有备用胎。

补胎店还没开门,问补胎店旁边的人啥时开门,他说,还早呢,又问打个气多少钱,回道,打气20元一只轮胎。我听完开车就走。这有点像抢钱了,咱们内地一般打气都是不要钱的,这里居然要20元打一个胎。我敢走是因为我出来时女婿给我买了个车载充气泵,只是车上行李物品太多,不愿意翻出来罢了,如果没有的话,那再宰人也得花20元钱打气。

又是由于修路禁行,一路经常停下来等候,到三十里营房天色已不早了。再往前就逐渐有了村庄,有了工厂、油田,路上车也多了起来。当终于看到叶城的灯光时,已是晚上十点。奔波了几天的无人地带,初见满城灯火忽觉得亲切而又陌生,茫然地看着满大街的车流和迷幻的灯光,以及很长时间未见而又令人讨厌的红绿灯,似从洪荒中一步走进了现代文明,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住进叶城迎宾馆,放下行装再到街上吃饭。街上,依然是人流不息,饭店里还有很多人在吃饭。

叶城,新藏公路起点也是我们走这段路的终点,从新疆到西藏的交通要道,也是新疆通往南亚各国的交通咽喉。这一带属帕米尔高原,是喜马拉雅山脉、喀喇昆仑山脉、昆仑山脉、天山山脉等几条大山脉的集结地,通俗地说,也就是这几条大山脉都是从这儿散发出去的。而这一带恶劣的自然条件和路途的艰险挡住了很多人前进的步伐,如汉代名将班超、马其顿铁骑等,无不在此止步,帕米尔高原和喀喇昆仑高耸的山峰和永不融化的冰雪同样也阻止了古代大规模的战争,阻止了东西方各帝国的扩张。但是,它们没能挡住众多的东西方商人和传教者。这里也是中国古代佛教僧人追求真理之路,他们不畏艰险,踏上巍巍昆仑,攀越雪海冰峰,忍饥受寒,走上九死一生的生命极限地带。常是数十人出去几人回,有时甚至无一生还。玄奘西行取经就是走的这条路,他走上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的帕米尔高原,翻过喀喇昆仑山口,用意志和双脚克服了高原缺氧、冰川雪崩,传播中华文明带来佛教文化。玄奘西行的意义已超越了时间、空间和宗教的限制,成为了全人类的共同财富。如今,已有很多旅行者踏着玄奘的脚步走进帕米尔高原,走进昆仑山,走进喀喇昆仑山。

走喀喇昆仑路,既是大自然探险之旅,也是文化探险之旅。我们走的正是这条路。

面对现已败落的曾经的文化繁华,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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