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 2)
第二十六章
2018-04-15 作者: 似是故人来
第二十六章
“我就不信,活人还能给憋死。Www.Pinwenba.Com 吧”
“可是,大成,你走了我和孩子们怎么办?”
“难为你了,你捱一捱,等我赚到钱回来,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
晕晕然听到记忆深处低细的窃窃私语时,林箐想,姆妈真傻,那个时候要是不答应,她爸不走,就不用在苦熬九年后,遭受那个让人绝望窒息的打击。
思绪浮浮沉沉,身边的悉悉索索穿衣声先后响起,更多说话的声音传进林箐耳朵里,那是年月久远的她还未出嫁的姐姐妹妹稚嫩的声音。
太真实了,这是怎么回事?林箐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
低矮的破旧的瓦屋,一张斑驳的木漆大床,床边,矮小瘦弱的大妮在帮小小的五妮穿衣,二妮和三妮睡眼朦胧笨笨地穿着打着补丁的破旧衣裳。不远处门口,一个挽着袖子裤腿的男人在打楔子修锄头。
这是她爸还没去逃港前的情景,自己这是在做梦吗?
林箐缓缓坐了起来。
“四妮,自己穿衣服,大姐和你二姐三姐要出去找野菜,爸和姆妈要出工,你在家看好五妮。”大妮口里说着,双手没停,给五妮梳头发。
不是做梦,林箐轻点了点头,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回到小时候,重生了。
杀人是要偿命的,方俊辉还好吧?
她爸和姐姐妹妹听到她死了的消息,会很伤心吧?
不,她爸和姐姐妹妹就在眼前就在身边,她姆妈也还活着。
太好了!一切让人遗憾的事还没发生。
这一年,她五岁,大姐十一岁,二姐十岁,三姐七岁,五妮三岁。她爸林大成和姆妈蒋秀如三十岁。
记忆里,她爸在五天后不见的,去逃港了。
她要想办法不让爸去逃港,反正,捱几年后,包产到户,日子就好过了。
林箐不去想方俊辉好不好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不让林大成去逃港。
把自己整弄生病了,她病倒了,林大成自然走不了。
不,家里那么苦,她生病了还得花钱看病,不能增加开销。
况且,她不可能一直一直病着,病好了,林大成还是要走的。
林大成很爱她姆妈,只要有生路,不会想走的。
林箐想了很久,心里有了主意。
这时的林大成,还不是九年后那个在港岛大城市浸泡过的优雅雍容的男人,也不是许多年后,背脊佝偻头发谢顶苍老悲凉的老男人。但是,他是一个能吃苦,意志坚定,聪明出众的男人,这个时候也不例外。
“爸,我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林箐依到林大成膝上,天真地说:“爸,我梦到稻草竟能长出好吃的……”
她讲了用稻草和晒干的牛粪培养牛粪菇的方法。
林大成眼睛变得明亮。
“阿如,这是菩萨在保佑咱们托梦给四妮,也许不用逃港,咱们一家也能活下去。”
“这能行吗?给抓住要游街的。”林箐的姆妈蒋秀如不安地问。
“偷偷来,不要给人发现就可以了。”
林大成敢冒险,因为敢闯敢拼,他才会抛妻弃女去逃港,才会在一次又一次跌倒中爬起来。
林大成去挖河泥,大妮带着二妮三妮拔野草。
林大成用河泥渗和着晒干的野草挨着瓦房糊搭了一间小房子,有邻居问,他说:“家里孩子太多,一张床睡不下,再糊建一个房间给长大的大妮和二妮三妮睡。
姐妹几人到地头上捡拾生产队收漏的遗留的稻草,每块地上都不多,何况别家的孩子也在捡,但是,重活一世的林箐有经验,林大成也精明,他预先打听各个生产队要割哪一块地,然后,林家几姐妹抢在别家孩子的前面去拾稻穗和捡稻草。
稻子收割时,生产队的牛也经常下地,除了捡稻草拾稻穗,她们还用铲子把路边田梗上的牛粪铲竹篓里带回家。
林大成把牛粪披晾到那间小房子的草泥屋顶。
牛粪菇的培养不难,何况,林箐指导的方法是前世人们培养过总结出来的经验。
养菇的过程很顺利,小房子里牛粪菇顺顺利利长着,林大成说,再闷上一天就能割菇了。
“阿如,这东西煮出来吃,肯定比野菜好吃有营养。”他丝毫不怀疑不担心,他精明大胆,接受新事物比其他的农村人快得多。
林箐很高兴,高兴之余,想起一事,又烦恼起来。
菇种出来,林大成肯定要给她奶奶和大伯三叔送的。
林箐不想送,前世,她奶奶在林大成走后,不只没帮助她家,还百般辱骂她姆妈。
更重要的事,割资本主义尾巴那么疯狂,自己家偷偷养菇的事不能给人知道,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
每一个人都有底线,方俊辉的底线是方梦琪,林大成的底线是她姆妈。
前世,林大成在听她讲了她奶奶对姆妈的辱骂刻薄后,在带着她们姐妹离开老家后,再没有回来过。
林箐决定让奶奶触犯林大成的底线。
大妮诚实,二妮懦弱,三妮泼辣能干,林箐找三妮做帮手。
三妮对奶奶和大伯三叔也没有好感,林箐把担心和计划说了,她马上同意。
这天中午喝稀粥时,林箐把里面稀少的饭粒留了几粒下来。
吃过饭不久,三妮哭了起来,捂着肚子,哭得好不凄惨。
“爸,姆妈,好痛啊!”
“三妮三妮……”蒋秀如急得手足发颤,揽着三妮不停喊,林大成把三妮抱起叫道:“我马上送卫生室去看看,你去姆妈和大哥家看看,能不能借一两毛钱先用。”
看病要钱,她家一分钱也没有,大伯家只有一儿一女,三叔还没娶妻负担更轻,林大成因而有这话。
姆妈在大伯家肯定借不到钱的,林箐在蒋秀如奔出去后,也飞快地迈着小腿往她奶奶与三叔住的房子去。
林箐到她奶奶家门外却不急了,把午饭留下的那几粒饭粒按到嘴角,慢悠悠走进去。
“作孽呀饭都不吃干净。”奶奶心疼地把林箐嘴角的饭粒抹下放进自己嘴里,顺手给林箐一耳括子。
林箐坐地上哭,边哭边叽咕:“不就几粒米吗我家有的是。”
奶奶眼睛亮了,蹲下问林箐:“你家有的是米?”
“啊?没有没有。”林箐不停摆小手,带着哭腔说道“姆妈不让说。”
林箐奶奶还要哄骗套话,蒋秀如来了。
林箐奶奶有钱不会借的,何况刚听说林箐家有很多米,她姆妈却不让说,不止不借钱,还逼着蒋秀如要她把米拿出来供应。
“阿奶,真没有,不信你问大成。”蒋秀如急着借钱救女儿,婆婆不借,她要去找别家借,没有平时那么恭敬给婆婆训话,说了这一句,转身就往外走。
林箐奶奶受到轻视,哪忍得住,把蒋秀如往回抓,张嘴就啐了一口,骂道:“狐狸精勾引得大成疼你顺着你,有米也不孝敬我……”
光只是谩骂还不行,不足以让他爸气得不认娘,林箐朝她奶奶撞过去,哭叫道:“不要打我姆妈。”一面撞,小手下死劲掐她奶奶大腿。
“死丫。”林箐奶奶吃疼加上生气,狠狠扇林箐,林箐人小体弱,给她一巴掌扇得跌倒地上。
“阿奶,你有气冲我来,要打打我,不要打四妮。”蒋秀如见林箐腮帮子给扇得肿老高,心疼得顾不上尊重。
“好啊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林大成很疼老婆,林箐奶奶对蒋秀如不满很久了,对着蒋秀如左右开弓。
林箐趁着啪啪声,也狠狠地抽打自己嘴巴。
林大成抱着三妮,快到卫生所时,三妮却不哭了,说肚子不疼了。
林大成问了几句,见三妮真不疼了,没钱底气不足,不问医生了,牵了女儿回家。
蒋秀如还没回,林大成就寻过去,要说一声不用借钱了,进了他姆妈的房子,正看到他姆妈在对妻子左右开弓,四女儿坐在地上哭,一身灰土,小脸红肿。
林大成是真疼女儿,更加爱老婆,不能和姆妈顶嘴,却不代表他不生气。抱起地上的林箐,拉了蒋秀如一言不发回家。
林大成回家给老婆女儿洗净脸,看着妻子和女儿大猪头一样的脸,气得扑哧喘气,额头青筋突突,拳头攥得死紧,那边林箐奶奶还不罢休,跟了过来,找林大成要米。
家里哪来很多米?林箐奶奶说林箐说的,林箐把米缸里的那勺米吃力地拿起来,说:“这不是很多吗?”
五岁的孩子眼里一勺米很多林大成觉得是自然的,没怪林箐,狠盯林箐奶奶,说:“姆妈,你不肯借钱就算了,不用找借口,阿如跟着我吃了那么多苦,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无能,可我也不能看着她挨打,从今往后,我每月送米粮供养你,但是,你不要再进我家门一步,我没你这个姆妈。”
林大成是真生了气,到田梗找了药草碾磨给老婆女儿敷脸,夜里躺床上还不停自责,觉得自己没本事,害老婆女儿跟着受苦还受气。
蒋秀如不停劝解他,说婆婆是长辈,挨几下打没什么。她越贤惠,林大成越愧疚,两人说着说着,没了说话声,响起吧叽吧叽的声音,接着是蒋秀如的低吟和林大成的粗喘。
“真难受。”林大成的声音懊丧压抑。
“大成。”蒋秀如低低叫,说:“要不就来吧。”
“不行,要是来了你怀上了,家里再加一张口怕是捱不下去。再说,你生了太多个孩子了,还生,身体会给拖垮的。”
林箐有些痴了,前世林大成**很强烈的,这世重生三个多月一直没听到这种声音,她还奇怪着,想不到原来她爸是拼命压抑着不敢来。
蒋秀如哭了,呜咽着说:“有了就有了,我想给你生个儿,咱们没儿子,总是抬不起头来。”
“没事,儿子女儿一个样,人家想要五个女儿都没呢。”
他们要是能到城里去,她爸和姆妈懂得避孕就不用这么痛苦,或者,她家有钱了,生活好些,姆妈再生个弟弟也不错。
农村家庭没有儿子,总是个遗憾。
林箐迷迷糊糊想着,脑袋突然一阵抽疼,疼得几乎躺不住想坐起来到外面疯跑一场。
今天是三月十日,方梦琪的生日。
今晚,离她家五十里地的清溪镇,方俊辉的父母会商量着要掐死方梦琪扔到榕江去,六岁的方俊辉会哭求父母留下方梦琪的命,然后,方梦琪会由方俊辉一把屎一把尿亲手带大。
林箐紧攥着小手,告诉自己别去想了,却抑不住还是要去想,临死前一刻,静静地躺在床板上的方梦琪,还有疯了一样砍袁海平的方俊辉。
她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恨方俊辉。
方俊辉过得太苦了,别人的童年在父母膝前撒娇,他是小老头一样带着妹妹,别人的少年是在上学玩耍,他是千方百计赚钱,养自己养妹妹,别人的青年挥洒青春快乐地享受生命,他汲汲而为一步一个脚印走着设计好的道路。
他从不敢纵情,理智地而残酷地自我控制着。
两家离得那么远,不会再遇到他了吧?林箐想着,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牛粪菇割了,煮出来很香甜,比野菜汤不知好喝多少,林箐几姐妹吃得很饱很满足。
光是这个还不行,还得有一点油肉才行。
林箐想起方梦琪讲的方俊辉小时的事,决定照着做。
她又一次以做梦为由告诉林大成,田里的田鸡能吃,还有,可以用竹枝扎倒刺篓子埋到河里,偷偷捉鱼。
林大成这回没说什么菩萨保佑的话,把林箐抱到膝上,用胡子扎她的小脸,笑了笑说:“四妮真聪明,是爸的宝贝。”
田鸡还没人吃过,林大成听林箐说后却一下子接受了。
林箐想,她爸后来能把港岛那女人家的小餐厅开成大酒楼,能做大工厂,绝不是侥幸,她爸真的很能干,脑子很活泛很容易就接受新事物。
家里没有网兜,林大成撕了他自己的一件衫,用竹枝做成网兜状,在月明的夜晚半夜里悄悄出了门。
没有别人抓,太多了,他每次出去,都能抓一小木桶回来。
没有油炸,可也算是肉,林箐一家吃得很香甜。
竹篓最好是砍了竹削竹片编织,不过竹林是生产队的,偷砍给抓到会给打给游街,林箐几姐妹去折小竹枝。
小孩子折竹枝玩也有,给看到也没人骂,几姐妹一天折几枝,攒起来,十几天后,林大成就编了一个粗竹篓出来。
林箐只是在方梦琪大吹大赞方俊辉时听过,具体怎么做也不会,可林大成聪明,林箐提个影子,他就能弄出像模像样的东西来。
竹篓肚子很大,竹篓脖子收缩小了很多,外面竹篓嘴跟肚子一样大,竹篓脖子里面是倒刺,本来是尖刀似的竹片,没有竹片林大成换成削尖的竹枝,效果是一样的。
挑着河里水位低的时候,半夜里,林大成出门去,弄河泥堆成V字形的泥坝,竹篓埋在尖端,再走到上游去,用一根竹枝交緾成的大棍子往下赶水里的鱼。
一般只十来分钟便做完了,竹篓里会跑进去不少鱼,有大有小,他把泥坝弄平,人不知神不知回家。
很多人偷钓鱼走资本主义道路给抓了游街,林大成因为机警,又因为作案时间短,还从没失手被人发现过。
虽然粮油米面不足,靠着这些,林家人也没饿肚子,一家人气色良好,蒋秀如是美人,生的女儿个个不差,林箐重生两年后,大妮十三岁,活脱脱的小美人,有人来提亲了。
林大成拒绝了。
按前世的发展,再过一年,大妮就要嫁给杨建设,林箐有些纠结地想,到底要不要给大姐嫁杨建设。
杨建设没什么本事,大字不识,不温柔也不体贴,后来还吸了毒,不过,总的来说还不错,农村很多男人动不动骂老婆打老婆,杨建设不会,而且,在林家穷苦时,他也没阻止大妮接济娘家。
还有一年,慢慢想,林箐把这事暂时搁下。
有个男人的家庭就是有好处,粗活重活都是林大成干了,家里秘密越来越多后,他用河泥加野草又弄了一人多高的围墙,把房子周围的地方圈了一大片地做院子。
这时候房子稀稀疏疏建的,土地规划不严谨,他乱占地的行为没引来什么麻烦,只是村里很多人也跟着做,大家纷纷弄了围墙整出个院子来。
有了院子,大门一关,干私活很方便,林大成抓了很多鱼,家里吃不完,他偷偷腌制晒了,打算偷偷摸摸拿到外地卖了换米票面票油票布票等票到供销社购东西。
得离家远点,才不怕给抓住游街,农村人外出少,也就方圆十来里地走动,要到哪里卖,林大成很是苦恼。
林箐知道一处地方很合适,方俊辉的家乡清溪镇。
清溪一样是农村,不同的是清溪有个竹器厂,工人不少,吃铁饭碗的人有工资,日子过得比一般农民要好,而且清溪割资本主义尾巴不太严重,这是林箐在方梦琪夸方俊辉时得到的信息。
方俊辉很小时就开始走资本主义道路,到云山摘野果卖,租小人书给小伙伴看收费等等,如果没有略宽松的环境,他虽是小孩子,一样会给挂牌子游街的。
“爸,咱们往下游去。”林箐小声道。
“好。”林大成笑了笑,揉揉林箐头发,对蒋秀如说:“阿如,四妮聪明,我和四妮去,你看好五妮她们几个。
林箐这两年没个孩子样,家里人也没诧异,都把她当大人看,她前世就是姐妹几个的主心骨,也没感觉不对。
林大成捡了两件旧旧的棉絮袄捆到林箐背上,这一路走不知要走多远,可能得在野外露宿,得做好准备。
父女俩夜里十一点多就出发了,林大成背上背着一个大竹篓,里面装着鱼干菇干。
天亮时,清溪没到,云山先到了,从云山脚下经过时,林箐想起前世方梦琪就是从云山跳崖自杀的,有些怔神,眼睛看着云山,脚步迟滞缓缓。
“四妮想吃野果是不是?爸去给你找。”林大成误会了,抬步就往山里走。
她爸背上的东西好几十斤重呢,林箐急忙拉林大成手,“爸,不是。”
她没说怕她爸负重不便,林大成却了解,摸了摸林箐头,眼里满是宠爱,笑道:“没事,不重,你远远跟着爸,别跟太近少走几步路。”
野果不容易找,都给附近大人小孩摘光了,父女俩快走到山顶了还一无所获,林箐正想喊爸不要了下山去,却见林大成解下背篓,攀上一处陡峭的山崖。
山崖突出的一块大石缝隙里长出一棵并不粗壮的小树,树上结着几个野果。
那几个野果离山石很远,手臂距离够不到,而那山石在林大成踏上去后,摇摇晃晃像要松开坠落,山石下,是幽深的一眼望不到底的峡谷。
林箐惊得捂住嘴巴不敢动。
那野果很大,显然不是没被人看到,而是太危险没人敢上去摘。
林大成已踏上山石,林箐不敢喊,怕他一分心就掉了下去。
虽然是一颗大人的心,也忍不住惊怕,林箐蹲到地上,捂了脸静悄悄等。
“四妮,来,尝尝。”耳边响起林大成的声音时,林箐忍不住扑进林大成怀里哭起来:“爸我刚才吓死了,以后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你要出什么事,叫我和姆妈姐姐五妮怎么活。”
“不怕不怕,四妮宝贝乖,爸有数,肯定不会让自己有危险。”林大成抱住安慰她,轻拍着她背部。
林箐给吓着了,哭了很久才收了泪,擦干泪看到脚边的树枝,树枝上绑着她爸的裤腰带,暗想自己真是太笨了。
她刚才看着野果手臂长度够不着,而那果树又不粗壮,想着她爸攀果树摘野果,果树会撑不住折断她爸会掉山崖,可她爸根本不是摘野果呢。
她爸用布腰带捆住有野果的树枝一手提着,另一手在够得到的地方折断野果枝。野果到手,人也没危险。
“四妮,来,吃。”
林大成把野果摘下,一共有五个,递了一个给林箐,剩下四个装衫袋里,他自己一个也没舍得吃。
清溪镇到了,林箐说:“爸咱们到这里卖。”
不等林大成说好就顾自下了堤坝,林大成也没追问,跟着走。
林箐以为不会遇上的方俊辉的,谁知刚进清溪就遇到了。
清溪的泥土路街道两旁有不少半遮半掩做买卖的,都是大人,混在这些大人中的方俊辉分外醒目,而且,他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才八岁的他留着三七分的头发,梳得很整齐,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却洗得很干净,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小男孩,怀里却抱着个孩子。
长大后的方俊辉剑眉墨眸,五官俊挺,充满蓬勃朝气,这个时候的他已初露端倪,在一群衣衫随便形容落蹋的农村人里面很是与众不同。
孩子的方梦琪比林箐见到的时候还不如,黄黄的稀疏的头发,淡淡的眉毛,睫毛很少很浅,肤色暗黄,身上穿的衣服是方俊辉兄弟俩穿过淘汰下来的,宽大破旧,整个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可爱。
方俊辉坐在小板凳上的,面前摆着一张四条腿钉一块木板的简陋桌子,桌子上铺着一块洗得洁净的白布,上面摆着看起来鲜嫩香甜的叫多尼的野果。
林箐听方梦琪讲过,这是方俊辉去云山摘的。
才八岁的人独自在山里钻找野果,得多么坚毅的意志力。
林箐呆呆看方俊辉,林大成见她停步不动,脚步也停了下来,以为她想吃多尼,就朝方俊辉走去。
“哥,我想吃那种果子。”方梦琪在林大成走近后,眼光光看林大成兜里露一半的野果,偎紧方俊辉小小声说话。
“好,咱们回家去哥就拿给你,家里有十几个。”方俊辉爱宠地看方梦琪,抬头微微一笑看林大成,热情地说:“大叔,以前没见过你,刚来清溪的吗?”
林大成点头,方俊辉看了林大成背上的竹篓一眼,压低了声音,说:“大叔,你挨着我摆吧,我经常在这边,熟悉,有买的看咱们是认识的,就不会压价太狠。”
原来他小时就这么精滑,林箐惊讶不已,林大成非常感激,解下竹篓在方俊辉旁边摆下,方俊辉看了林箐一眼,抱着方梦琪站起来,说:“大叔,妹妹跟着你走了不少路吧?肯定累了,让妹妹先坐一会。”
林大成正心疼女儿跟着自己走了几十里路,道了谢,把林箐拉过去按坐椅子上。
坐了人家的板凳,多少得感谢一下,林大成虽然有些心疼,还是从兜里摸了一个野果递过去。
方俊辉也不客气,接了,对林大成说:“大叔,我手不得空,你拿多尼给妹妹吃。”
也好,自己女儿刚才眼光光看着呢,林大成拿方俊辉的多尼给林箐吃。
林箐吃了一粒,知方俊辉还靠这多尼赚个三分一毛钱,摆手表示不想吃了,又转脸去看方俊辉,一时呆住了。
方梦琪咬一口野果,皱眉呜咽:“哥,硌着齿了,疼。”
“哥喂你。”方俊辉抱方梦琪,咬方梦琪手里的野果,咬一口喂方梦琪一口。
一个野果他全喂了方梦琪,自己一口没吃,喂完了,从裤兜里摸出一块手帕,帮方梦琪擦嘴巴。
林箐总算知道方俊辉为什么用手帕不用纸巾,原来是小时养成的习惯,奶爸一样的他要帮方梦琪擦嘴擦脸。
林箐父女才坐下不久,方俊辉的多尼就卖完了。
买他多尼的都是孩子,方俊辉那么小的人已经会搞促销,买多尼的孩子能听他绘声绘色讲一个小故事。
来买多尼的孩子身上衣服和头上基本都是有土灰,想来是跟家里父母打滚撒泼要来的钱。
林箐想,原来他的好口才是从小练下来的,只不知为何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方梦琪,却半点没学到。
林大成的鱼干菇干一点没卖出,尽管他要价实在不高,并且不停说自己的菇干煮出来如何如何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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