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话 那天夜里(1 / 2)
第322话 那天夜里
6个月前 作者: 我非少年
第322话 那天夜里
马恒走进屋内,目光就从我们身上移开,只在地上的茶盘上稍作停留,当然,桌子上的泡面他也看到了。脚步根本没有停下,在瘦平头的搀扶下,马恒直接走向屋角的楼梯。
楼梯很陡,只是在里面墙边斜着直通二层。像这样的楼梯,年轻人上去没问题,可马恒就不行了,每一极的高度对他都是挑战,腿脚不利索。
“到楼上聊吧!”马恒迈上第一极台阶,用和缓的语气叫我们上去。
二楼的屋里有沙发和床铺,房间用来闲聊说话是最合适的。丁晓东早早就站在二楼上,对下面走上来的两人用冷漠的目光盯视,他和我一样,对马恒特别留意。从他那越来越惊愕的眼神中,我知道丁晓东是得到了和我一样的结论,这是个将死之人。
将死之人,就快去那个世界了。可就是这个快去了的人,今天下午,在躺椅后面说出,‘带他们去老宅’。如此也就让人有点不相信眼前的马恒,至少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是他故意夸大了。
如果他今天下午从躺椅后面走出来,就用龙钟老态承认自己就是马恒。这样的做法和说辞,连我都能想得出来,而且还十拿九稳的和平解决问题,拿不拿婉转的语气没关系,只要说叫我们走就可以了。一个鬼门关都朝他打开了的人,冒着死的危险来投靠不值得。
明知道他一把年纪,可他太吓人了。喘气都有可能累死,这状态能靠得住吗!
主卧室很宽敞,马恒直接走进去,丁晓东早就让到了一边。沙发都是很老的大弹簧那种,笨重却很舒适,皮革很厚油光铮亮,有几处已经掉皮了,露出底下的白底。茶柜上装有可调灯,柔和的光线让人很舒适。丁晓东拂去床垫上的褶皱,那里已被汗水浸湿一片。
人走进来,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微声响。古朴的苏州民居,每一处都让人无比舒服,那嘎吱声并不觉得刺耳。
张春来高举着茶盘,我挪了一下地方,将靠近茶桌的位置留给他。没见到过丁晓东,所以马恒对他特别留意,而丁晓东也很识趣,默默地面朝里边的墙角,背过身去。
晓东显得很没礼貌,至少打个招呼,见过一下马老太爷也好。
马恒回过头来,视线就落在张春来手里的茶盅上。又是洗茶又是泡的,张春来自顾自的鼓捣个不停,我知道那不是什么正宗的茶艺,可茶壶茶盅在他手中还像那么回事。
“信阳毛尖是吧?”马恒问道。从他那略微带有精光的眼神中,显然带有些许的期望。
马恒,是个懂茶之人。
说话间张春来已经将一盏茶送到马恒面前,瘦平头微微向前,似乎想要阻止,马恒却头也不抬的接过。马恒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不用怕,没有人想要我死。如果这些小家伙是来杀我的,那么现在闯进来制止他们的,必然是那个远山信雄”。
几个人面面相觑,话从他嘴里说出,让我们惊愕不已。
事实果不其然,马恒几乎是自言自语,对信阳毛尖的特点说得极为详尽,香高味浓、甘醇汁绿。湿热的气温,让所有人浑身都黏黏的,尤其我这个东北人,热得我烦躁不安,在楼下还好说,可到了楼上,汗就没停下。马恒却不以为然,每一口都浅浅小酌进去,似乎是在细品茶的味道,那是热水,他丝毫不以为意。可同时他又提出,这茶为何甘醇的感觉如此之厚!都有些发苦,他能说出这就是地道的明前茶,却又和市面上卖的不太一样。
张春来立刻详细说给马恒,这是明前茶没错。茶叶在炒制时,和厨师做菜一样,要添加很多佐料,那些人造的香料,对茶叶本身的味道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只能在干茶的色泽、香气上效果明显。其实,想要更好的体现茶叶本身的特色,我们信阳茶农,几乎每家都有自己独特的土法。土法做出的茶叶,色泽香气自然比不了添加了很多佐料的,只能做自家的茶饮,上不了市面的。
“避开生锅,刚采的嫩芽直接进熟锅,反复炒制摊凉,茶本身的味道,完全靠火候来掌握,根本不用拣剔,因为那道工序在菜芽的时候就做过了,这样能尽最大限度的保持嫩芽原本的香气”张春来说得起劲,不在乎我们能不能听懂。
不过想起我在他家的时候,多少能明白一点,我和他姨父相处的时间里,也做过一些这样的活计,只怪当时心思没在这上。
马恒一边品茶,一边看着张春来。不去刻意板住自己的口音,也没有故意把河南音加重,只要让马恒听出一点河南茶农的乡土味儿就好了。两人津津有味,茶盅里的水没了又添。只有丁晓东对所有话都不放在心上,仍然面朝着墙。而我和明哥还坐在沙发上,目光到处游走。
“再把你们去江西的经过说一遍”马恒话锋一转道。
再次问起江西地下的经过,不经意间三人还是相互对望,本能的想到,马恒是否是要找到其中的破绽。按照下午明哥和小来说的经过,如果再细致一些考虑的话,几乎可以想象出当时,那都是可以说通的,也是合乎情理的。
我很想说一句,混战发生的地方你们既然知道是什么样子,干嘛那么专注在你们的人死在谁的手里。但是想想也就释然,身为一家之主的马恒,和那个庞国智的目的一样,都要照顾到底下人的情绪。如果报不了仇,一大家人,很容易生出乱子,尤其是一大家子土贼。
明哥很想插言,他拿出一支烟,但随即又放下,拿起茶盅。也许他想和我说一样的话,但我知道他想说的也许是另外的问题。
马恒打消了我们的疑虑。
几十年的土贼生活,经营这么大的家业,马恒已经七十六岁。七十六岁,他可以毫不吹嘘的说,自己看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土贼,这条路上根本没什么道义可讲。在地下厮杀,谁杀了谁都是天意,没什么可说的。如果马家的人杀了你们也是一样,除了留在地下几具发臭的尸体,还能有什么。
活着的人,总要做活着的人该做的事。
马恒叫我们大可以放心,他不是来确定什么的,只是想尽可能的从我们嘴里得知远山信雄。那个远山信雄,马恒只在半年多前见过一面,也就是这个见过一面的人,马恒和他的组织打了几十年的‘交道’。
“只有两天的行程,在都昌县向山中进发的路程里,我们和远山信雄离的很近。可是对他的了解只能靠判断,他手中有几个土贼,那些人和他一样给人不靠谱的感觉。也许,远山的本意就是想培植自己在中国的势力,毕竟他是‘外人’。那些人中有两个和我们的一个兄弟之前有过过节,所以那天夜里根本没客气,干掉了两个”李立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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