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2 / 2)
白羊有些害怕,但并不退缩,睁大两眼,挺起三寸小角,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黑马怒形于色,颠转臀部,演示了一招启发过武术家李小龙的腾空连环三踢。
黄牛二话不说,牛眼一瞪,喘起粗气低下头,毫无畏惧地跨步迎了上去。
看家狗见三个生客斗志昂扬,齐心合力,毫无畏惧之色,立刻心虚胆怯,先软了下来,一边转身往后退,一边强颜欢笑着说:“你们这些外村客人太没幽默感了!开开玩笑,也用得着剑拔弩张、严阵以待?真是小题大做!嘿,世风日下,仗着角多蹄猛来欺侮我这年高体弱、孤苦伶仃的老功臣,太恬不知耻了!”
说罢,恋恋不舍地对白羊望了两眼,舔舔嘴唇,心有不甘地走开了。
三个盟友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谈论起来。
白羊满怀感激地说:“我身小力弱,难怪那老狗要在我面前充英雄好汉——多谢两位大力相助!以后大事临头,我会首当其冲、勇往直前的!”
黑马若有所思地说:“三人同心,其利断金,这就是合作的好处!”
黄牛激情满怀地说:“这种欺软怕硬的看家狗,我见得多了!羊弟,马弟,只要有我牛哥在,千万别害怕;即使老虎狮子并肩齐上,我也会挑破他们的肚子,送他们去天堂或地狱!”
初战告捷,三个盟友个个都满心欢喜,觉得浑身涌出了无穷的力量,前途一片光明,未来无限美好。
因而,他们的步伐自然而然地快了起来,很快就走出了村子。
他们来到田野间,穿过一条连通南北的三级公路,绕过一片突突不断地冒着气泡的沼泽,走到了山脚下的一块玉米地边。
这是一块离村子很远、显得十分偏僻的玉米地。
地里的玉米正长得郁郁苍苍,灵秀可爱。
地边的野草潜滋暗长,茂盛而鲜嫩,谁也没有来品尝践踏过,仿佛一个个情窦初开、一尘不染的山野少女,即便肉食动物见到,也难免芳心大动,忍不住会产生想亲近亲近的念头或冲动。
三个盟友喜出望外,低头耷脑,津津有味地啃嚼吞咽起来,个个沉默不语,目不斜视,唯恐分散精力,少吃到一嘴半口。
微风轻拂,玉米修长的叶子优雅地打起了拍子,蟋蟀断断续续地练琴,四下安静得有种神秘的清爽,又有种难以言喻、不可名状的恐惧。
蓦地,玉米地里传出了“唰啦啦”的声音,由远而近,急促又响亮,玉米杆纷纷分崩倒伏,刹那间,蹿出了一个怪物。
三个盟友惊骇万分,抬头定睛一看,不约而同地叫了出来:“我的妈呀!”
在童年的记忆中,母亲是最坚实的保护伞,突如其来的恐惧让三个盟友一下子返回了童年状态,丢掉了理性的思考。
哦,怪物,一匹强壮得异乎寻常的狼,与孺牛相比,毫不显瘦,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狼见到三个家畜,立刻停了下来,双目放光,犹如薄雾中的闪电,头上、身上鲜红的长毛,在停下疾奔的步子后,依然晃动起伏着,犹如扩散的红海之波,又似燃烧中飘动的火焰,奇妙至极,也壮观至极。
三个盟友望着大红狼,大红狼也望着三个盟友,都岿然不动。
停顿,只是瞬间的事。
黑马和黄牛一惊之后,本能地迅速后退,避开大红狼站立的方向,如疯似狂地转身逃遁了起来。
白羊,虽然害怕得心儿扑通扑通乱跳,呼吸也显得很不正常起来,仿佛要窒息了一般,但并没有因恐惧而丧失勇气和斗志,电光石火间想到共同对付看家狗的那一幕,稍一迟疑,立刻摆着三寸小角悍然不顾地冲向了来犯之敌。
白羊冲到大红狼肚腹下面,使劲向上一顶,居然顶了个实实在在。
怪哉,大红狼没有反抗,摇摇摆摆倒了下去,惨嚎几声,痉挛抽搐几下,口里、鼻里、耳里鲜血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眨眼之间,气绝身亡了!
白羊惊喜莫名,一方面对自己的冲击力感到大惑不解,一方面对大红狼的不堪一击感到莫名其妙,看看大红狼那肥硕的身躯和被鲜血染红了的獠牙,不能自已地瑟瑟发抖起来,仿佛一下子患了一种怪病,整个儿变成了一张狂风中风干了的羊皮。
大红狼死了,千真万确的死了。
白羊的顶撞,不过是搔痒痒而已,根本不能致她于死地。
她偷鸡摸狗、杀猪宰羊、屠牛戮马,不计其数,并吃掉了人类十五个粗心母亲干活时放置在田头地脚的孩子,真是作恶多端,早已罪该万死。
人类对她恨入骨髓,挖空心思,终于找到无色无味的毒药,放在猪肉里,给她奉上了最后的晚餐。
毒性发作,她疼得肝肠寸断,神志也变得模糊,于是像没头的苍蝇狂奔乱窜,机缘巧合,在白羊进攻的刹那间恰到好处地死了。
白羊能够理解的,是大红狼千真万确的死——他彻底清新过来,欢呼着找起了大难来时各自飞的盟友。
白羊首先找到黄牛,黄牛已经死了。
黄牛慌惶无计中放足狂奔,心乱眼花,奔进沼泽,被柔软腐臭如烂豆腐的淤泥从容不迫地吞吃了下去,只剩一条味道欠佳的牛尾巴在外面招摇撞骗,惹人叹息或垂泪。
然后,白羊找到了黑马——黑马也死了。
黑马心慌意乱中放足狂奔,不顾交通规则,窜上公路,被一辆载重五十吨水泥的大汽车撞倒并碾过,肚破肠流,肝脑涂地,筋断骨碎,死得惨不忍睹,惊心动魄。
白羊泪水泉涌,悲心泣血,掩埋了黑马残缺不全的尸骨,然后凄凄惨惨、孤孤零零地沿着老路,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清凉村。
白羊经过来时陌生去时已熟悉的村子,那条看家狗又出现了,见他形单影孤,认为有了可趁之机,扬威耀武,狂追猛吠起来,好似地痞流氓或下三滥的高中生在深夜的街头见到了单身外出的女孩。
白羊无动于衷,目不斜视,平平静静、从从容容地走着,好像沉浸在梦境中一般。
看家狗对此感到大惑不解,叽里咕噜地抓耳挠腮一番,揣着一些下流的念头,无可奈何地退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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