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尘埃落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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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尘埃落定

2018-04-15 作者: 东海龙女

第四百七十一章 尘埃落定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从织成的角度看过去,恰好是看到他那烟紫透金的锦衣下摆。沉沉的颜色,时而闪出一点金光。

“为何……为何竟会至如此之地?”

织成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那一片烟紫闪金,柔软的料子,纤维却着实疏松,吸水性当然好,也不知曹丕说的是专为她擦眼泪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但论起质地来,当然不够结实,想必只要稍用些力,便会裂为两半。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又何尝不是如此?

曹植与曹丕,起初未尝不是兄弟情深,不过是因为许多事情,便渐渐令二人生分,到如今竟是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极。

曹丕沉默了片刻,蹲下身来,缓缓跪坐在席上,将她的手拉到自己手里,低声道:“事已至此,我便什么都不再瞒你。我在玄武湖遇剌,其实伤势并不曾严重到这样程度。只是子建近来行事,咄咄逼人,我为不令阿父为难,一直避其锋芒。但长此以往,于我也甚是不利。便如为毒蛇啮臂一般,或是任由其败死下去,只怕失了性命。不若壮士断腕,尚有生机。故此玄武陂遇剌之后,我便交待少俊,将我伤势夸大,为的便是诱子建动手。还有一层意思,便是我待要娶你,但阿父未必肯依。虽然他待我……他一来摇摆不定,二来又恐我将来薄了子建,以崔氏为子建之庇,却未必会为我觅一高族华门之女……倒是临汾这般身份高贵、母族实无势力的女子,最适合作我的世子妇。”

他终是露出一丝讽意:“我曹子桓何等人也,岂能娶临汾那种女人?我要娶的人,从来就只有你,阿宓!”

虽知他谋划与自己的婚事必然艰难,但听他这般亲口说出来,且心意如此坚决,织成心中不禁又酸又热,眼眶湿润,道:“徐徐图之,未尝不能成功,你又何必放出这样的风声,万一世人辨事不明,又或是魏王……也偏向了子建,你又当如何扳回这一局?”

曹丕微微一笑,道:“我少年之时,便跟随阿父身边,也曾冲锋陷阵,调兵遣将。青年之时,又任五官中郎将,兼丞相副,开府办事,佐理朝政,岂能没有半分经营?若是这一病不过数月,便能令自己无起复之力,过去那些年月的苦头,也就是白吃了,活该我没有王位之份!”

织成想到他的那些安排,曹植所作所为,步步落入他的股掌之中。显然不仅是朝中军政两方,便是曹植身边,恐怕也有他安排的人在。

曹丕缓缓道:“我若不是将自己先陷于死地,阿父又如何会为我聘你?临汾那女人,享尊荣易,要她共患难,哼,却是千难万难!我总归是阿父的儿子,也总归是阿母的骨血,他二人再是偏心,也不希望我送命罢?”

织成回想曹操上次召见自己时的态度言语,的确是对这个儿子一片拳拳之心,亦对儿子之间的暗潮汹涌颇为头疼。但他却没有想到,曹丕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小少年,只指望着他的怜爱和疼惜而生存的少年。多年的独立和摔打,已令他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来保全自己。然而被忽略的曹丕长大了,被娇宠着的曹植却从来不曾长大。

曹丕又道:“还有一事,我亦不瞒你。你可曾想过,阿父不久之前便要征伐东吴,若是子建那时动手,才最是十拿九稳,他如何赶在今日动起手来?”

织成当然想过这个疑问,要知道曹操若是去与东吴作战,曹丕“病重”,朝中事务自然要托付给曹植。那时腾出手来,慢慢布置,岂不胜于今日公开攻打世子府,要来得更高端?

此时曹丕一问,她却立刻明白过来:这自然是曹丕一手策划的!

“我自然现在就要动手。因为阿父若去了荆州征伐东吴,朝政落入子建手中,我要拿回来又要费一番周折。别的不说,单是论宫中的天子与皇后,便是唯恐我们不乱。还有我的阿母……”

说到卞夫人时,他沉默了一下,又道:

“还有你……你自入府以来,我便忍不得了,恨不得时时刻刻与你在一起,哪里还有什么耐心来装病?我知道阿母有一个侍婢,从前赏赐给我的,在这府中服侍,时时与子建传递消息。我便让少俊放出消息,故意令管事不再送来药材,只说是我病情缓和,再过两三日便要醒转。子建听了这话,唯恐我在阿父离邺之前醒过来,也知阿父虽然喜欢他,却心中着实踌躇,我为世子,又更是名正言顺。他此时不下手,何时再下手?”

织成听到此处,竟是曹丕的父母兄弟,皆处嫌疑之地,不觉心头越来越惊,伸手握住了曹丕的手掌,但觉寒凉如冰。

曹丕声音越来越轻:“若我不做这些谋算,阿父和阿母待我如何,你难道不知?子建纵无意杀我,但我难道还活得成么?我活不成,阿宓你又怎么办?别人不懂我,难道你也不懂我的难处?我……我……”

曹植可能不愿意让自己的兄长死去,但他手下的那些人,如杨修之流,是指望着他富贵而鸡犬升天的,又怎会留着一个随时都可能翻盘的曹丕?这一次曹植不顾一切地赶到建春门,就是怕兄长被杀。那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难道曹丕每次都会有这样好的“运气”?而曹植又真的能每一次都及时赶到么?

更不用说曹操和卞夫人,本来就态度暖昧。曹操虽然是让她成为世子妇,也是存了要保全曹丕的意思。但是若真要保全曹丕,最重要的办法是应该限制曹植,为何要逐本取末?娶了她为世子妇,看上去是为了曹丕好,但与曹植相比,未免就又少了一个助力。

曹植的夫人可是出自清河崔氏!崔氏一族,无形之中,便是曹植的大助力之一。

况且她从前看过的史书上也说,曹操认为曹植才华出众,又重情任性,十分似他自己的性情,还是有意要将其立为世子的。只是这一次闯御街的事情发生之后,态度才发生了转变。

他的手指太凉,即使是握着她的手,也不复先前的温度。

织成的温度也好不到哪去,两人紧紧相握,先前若是激情,此时便是取暖。

取暖。

她抬起头来,只见曹丕正凝视着她。

许久不见,便是见,也不象这样,是真真正正地相见。近在咫尺,彼此清醒,连心也仿佛要贴得更近,近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不安与畏惧。

他是那样坚忍之人,此时的不安与畏惧,绝非是为了方才的危难之际,而是因为她。

怕她会因此对他远离,还是担心从此她便另眼相看?

她怎么忘了?他是从衮州那场大雪之中死中得生,活过来的小少年。

他不是来自她的那个时空,那个人人平等自由的时空,在他的时空里,成者王、败者寇,虽亲人亦不足信,虽亲族亦未能依。

他连父亲都敢欺瞒,连弟弟都能谋算,连爱妾都能射杀,全凭着一股狠忍之气,等来了今日可以站在这里,明明白白地跟她说话。

连她不过是觐见一次曹操,在温香殿还险些着手,想来他所受的明枪明箭,更是不知多少!

她心疼他,又害怕,还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心里一团乱麻,不知道究竟该怎样看他才好。

还有甄洛……

“我知道……”她艰难地说出来,一字一字,都仿佛硌在喉咙里一般:“你有你的难处,而我……我总是会站在你这一边……”

不过两年而已!

他暴戾也好,绝情也罢,不过只是两年!

这两年,她只想好好地爱他一场,做她想做的事,安排好与她有过交情的人,是非曲直、争名夺利,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不过只是两句话,曹丕的眼神立刻就亮起来,先前漆黑如夜的眼瞳,此时便如墨玉般,射出熠熠光华:

“你放心罢,子建既是从来不曾想过谋害我的性命,我也答应你,将来无论如何,我也一定会留他性命。”

“那时候,魏王要我性命,你兄弟二人送我逃走,在藏安寺的那个山洞前,子建还送了我一只锦囊,里面装着好几块麟趾金。”

她怅然地说道:“便是如今,他也没有要害我的意思……我总是希望你们都好,当然首先是你好……”

她是个自私的人啊,如果一定要她选择,当然会选择自己深爱的那一个,何况曹丕曾经为她不惜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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