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重逢子建(1 / 2)
第四百六十章 重逢子建
2018-04-15 作者: 东海龙女
第四百六十章 重逢子建
“原来你叫我来,是想问一问春阳殿?”
织成淡淡一笑,抬眼直视曹植,道:“我说不是我烧的,你信不信我?”
这一次,却换作是曹植怔住了。
信,还是不信?
“你方才还在质问于我,对你信是不信。如今你自己也在对我怀疑。这世上诸般事宜,看花非花,看雾非雾,其实都在于自己的内心罢了。你要我信你,你且先说,你信我么?”
曹植神情微动,喃喃道:“我……”
“春阳殿烧得这样彻底,可见不是什么寻常的失火,而是有意纵火。纵火之人所有的便是少量石漆和大量松油,这般作法与我昔年手段一般无二。我入春阳殿之后,世子属吏未来拜见,魏王夫妇也只是匆匆来过,世子更是隐遁不出,这般的困境之下,纵火春阳殿,以打开僵局,又正与我昔日行事的心性相符。所以只怕这世人十之**,都认为是我之所为。何况我还从里面逃了出来,又带走了世子……”
织成的笑意隐去,眼神却更是澄澈:“我说不是我烧的,你信不信我?”
冬日的天空是铅灰色,然而隔着透明的琉璃窗落进来的天光,却将室内的一切映得更加莹然,也令得织成这样澄澈的目光,如初春的阳光那样透明、毫无保留、纤毫毕现,曹植只觉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道:“我当然是信你!”
“信我?”
织成嘴角微勾:“为何信我?你当知世人都说我手段狠辣,我连邺宫都敢烧,何况是一座春阳殿?”
“世人都说你手段狠辣,谁人又见过你主动害人?你看你过去每一次动手,必然是迫不得已而自保,绝无丝毫暗室欺心之事,更不会有愧于天地!故此你若是做了,定然不会不承认!也没什么不敢承认!”
曹植坦然道:“再者,正所谓‘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你想要做什么事,未必是眼下做,或许你觉得眼下做这件事,才是真正不值得。眼下不做,正是为了以后做。舍小取大,不拘于形,这才是你真正行事的风格。”
他的目光同样明亮地凝视着织成,道:“先时我还有些疑惑,但到此时你既说不是你,我便已经信你,那春阳殿,不是你烧的。”
他信她!
一种说不出的酸热之意,忽然涌上胸臆。
那一晚春阳殿忽然火起,她虽然安排了警戒,未至于措手不及,但火势来得太猛,便是发现时,已腾起半人高的火头。她纵然能很快逃出去,但难道要弃殿中的曹丕以不顾?历经了惊险逃出来,还要面对府中人或猜疑、或畏惧的目光。
杀人、放火。
这两件事原是她昔日每次脱身的妙着之一,说起来固然是铁血潇洒,可是谁又有体会这两个字前后蕴藏的凶险和无奈?
她并非杀人魔王,若是有其他的路途可以选择,又何必定要杀人放火?外人说起来只道她每次行径都无不狠辣惊骇,却无人想过每当此时,她又身处在怎样的生死险境之中?
便是崔妙慧辛苑她们,也只是认为她几乎是钢铁所铸般,不但毫无畏惧,且无所不能。那一晚火起时她们恰在外殿,火烧起来后无法入内,自然是不知道她如何逃脱,也因此更加认为是她的安排。
即使是她后来说出这并非是出自她的授意,她们尚且有些疑虑,只到看她言行之中,着实也在调查谁是真正放火之人,才知她所言并非作伪。身边亲信尚且如此,可是这么久未曾见面,从前也并未曾朝夕相处的曹植,却说他信她!
经历了千年的基因优组,来自现代文明的另一个时空的她,即使已经二十六岁,却依然有着与这个时空双十年华女子一般娇嫩的面容。便是崔妙慧等人,也以为她与她们年龄相差不大,最多不过是双十年华。但是真实的她,毕竟比起她们,要多六七年的生命,更多出千余年的历史与科学智慧。她有足够的镇定来化解那些不甘与忿然,化为淡然的一笑。然而在她的心底,终究还是孤独的。谁不愿意一生之中,始终坦诚相待,知人,亦被人知?信人,亦被人信?
陆焉信她,因为她是“神女”。
槿妍信她,因为她是陆焉相信的人。
素月信她,原因不明……只是她能感觉到,这个沉默寡言的侍婢,对她有一种信赖又温柔的情感。
现在曹植信她,却是因为他认清了她这个人!不愧是曹子建啊,那样的赤诚之心,到了现在也没有完全磨灭。分明他也承认了现在正与曹丕争夺嫡继之位,而她却是曹丕之妇,他却还是选择了信她!
这是一种何等真实而可贵的人格!
“我原本是想烧的,但尚未来得及。”
她压住往上翻腾的酸热,更不能令它们红了她的眼眶,微笑道:“再过一段时间,要是还象现在这样过得憋闷,我也会烧掉春阳殿的。”
“既然憋闷,为什么你还要回来?”
曹植急急道:“我让三妹叫你入宫,不是让你来看三妹的脸色,只是怕人知道你与我接触,又生出什么误会来……”
“我知道。”
如果说刚刚见到曹节时还是莫名其妙,并且怀有敌意,那么此时的织成已经完全明白了曹植的用意。只是他的意思,难道是叫她离开?
“阿宓!”
手上一紧,却是曹植紧紧抓住了她的袖子:“你快离开这里罢!离开那个恶魔!永远也不要回到他身边来!”
“恶魔?”
织成一怔,迅即明白过来,却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是在说……”
“对!我的大兄!我的阿兄!曹!子!桓!”
最后这三个字,几乎是一字一字,从曹植的牙缝中挤出来,他的脸色,顿时也涨得通红:“阿宓,我知道你回来,必然是受我阿父之迫,也是担心我大兄有事!但我曹子建可以对天发誓,只要我夺了世子之位,必然不会再伤他分毫!你若是离开邺都,我一样会将你秘密安顿得好好的,你的从者部曲,我也会好好安置,不会令你有丝毫后顾之忧!但你必须要离开他!离那个恶魔远远的!”
“子建……”
织成只觉一阵困惑,以致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这些话语,竟然是来自曹植的口中。曹氏兄弟夺嫡之事,后世多有流传的,便是那有名的“七步成诗”的典故,最多还有所谓兄弟共爱洛神一人的香艳情事,但据织成来到这个时空所见的,便是这甄洛一事,兄弟二人并不是象后世所传的那样共爱,曹植甚至还能打趣哥哥,足见他是将甄洛真正当作嫂子来看待的,何况甄洛已经死了,更不会出现什么夺爱生恨的事情来。
二人争夺的,最终不过是那个魏王之位罢了。
这个织成倒是能够接受,毕竟二人长成之后,身后各有僚属集团,曹丕精于政务,又理事颇早,他身边聚集的多为世族高门子弟;而曹植多才擅咏,又爱惜人才,身边聚集的多是士族名人或寒门学士;便是二人不争,身后之人争权夺利,未免也要撺掇一二,久而久之有了嫌隙,又或生了争斗之心,这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曹植首先冲口而出的,竟然是让她离开曹丕,而对曹丕的评价,也居然如此嫌恶,竟以“恶魔”称之!
曹丕做过什么事,令得生性质朴冲动的曹植,竟认为他是个恶魔?相比起来,还是夺嫡这个理由更适合让他们兄弟生分。
“阿宓!你还不明白么?”
曹植涨得满脸通红,俊俏的眉头也聚有怒涛,却是欲言又止,腾地甩开织成的袖子,站起身来,在阁中快速走了几步,蓦地站住,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一定是想,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你眼下已是我大兄的妻子,我却要你离开他,这并非君子所为,是也不是?”
织成想了想,坦然道:“是。”
曹植的眉头跳了跳,急道:“可是当初你来邺都,阿父将我瞒得紧紧的,待我知道时,你已经成了世子妇!这叫我如何阻止?但无论如何,不管你是不是世子妇,我知恶而不阻,才是真正的非君子之所为呢!”
织成默然不语,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惊诧。又想道:“难怪你争嫡失败,你阿兄能使手段令曹操不得不聘我为世子妇,你获宠多年,却从头到尾连个信都未曾得知,足见你对舆情经营是如何薄弱。而你要见我,自己的府第不敢,却要借皇后之名,足见你对自己的地盘经营也不怎么样。这还是曹丕昏迷之中,你便落了下风,若是曹丕醒了,你又当如何是他敌手?眼下众人不敢动你,非你本身有什么力量,无非是因为魏王之故。将来魏王若是不在了,你处境多么艰险,从当下便能看到啊。”
自然这话是不能说的,曹植看她始终默然,更是急躁起来,跳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我带你去个地方,你便明白我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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