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世府卫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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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当初她不惜向曹操提出条件,要求必要更换的卫率!

杨阿若在世子府出现时未带面具,这样出众的俊美,未见得有多少人见过。甚至是曹操本人,也未必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曹操应该也对他的来历十分生疑,否则当初又怎么会那样爽快地答应她的要求?

堂堂魏王,想要查找一个人的底细却发现语焉不详,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让他去做卫率,那么想来也该猜到,正是曹丕出手相助。

曹丕为什么要留下他?

他又为什么要投效曹丕?

室内仍是温暖如春,两人之间,却因了太多太多的秘密,宛若严冬封冻。

如果只是普通的交情,或许不会是这样别扭的情景罢。可是,就因为曾有过肝胆相照、患难与共的过去,此时便是多横亘一根树枝,都觉得是一片密密的参天森林。

“我不该问你的。”

织成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坐下罢。”

杨阿若也不推辞,便在下首席间坐下。织成从悄然前来的董媛手中,接过一柄巴掌大小的莲花铜壶:“你有你的选择,而且,一直以来,是你对我有恩。”

壶中滚烫的沸水,浇在案几之上,那套小巧别致的莲花杯中。青茶被烫后的清新之气,在水雾中冉冉升起。鼻端之处,便有了山野般的灵意。

从前就一直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与他相见,定要用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法子,为他好好烫一盏茶。

那套小巧别致的莲花杯壶,便是因此而制。

只有出自淤泥而高洁不改的莲花,清逸空灵的茶色,才能与他这样的人相为匹配。

然而,即使在她心中始终认为他是她的好友,甚至有些微的知已之感,但是她也不能不为自己打算。比如,不想再过多地麻烦他。

当初若没有他的支持,在洛阳时她如何立足?在葭萌时又如何自保?

和他一样对待自己的还有陆焉……甚至她的侍卫之中,也有曹丕留下来的人……

也正因为此,她在感激的同时,未尝也没有过羞惭和不安。从小到大,她靠的都是自己的力量。这个时空虽是乱世,她一介草根若无他们相助,恐怕也不会走到今天众所瞩目之地,更不会争取到自己短暂的爱情。

可是她还是会羞惭,会不安。那些羞惭,来自一个新时空女性的习惯性自立,那些不安,来自于她曾经不得已而为之的借力。所以,在崔林来投之后,她派他潜行于襄阳、江浙之间,便是为她物色新的可用之人。

这是她为何会敢来邺都,并胸有成竹的原因。

至于她为何能从春阳殿中逃出来……

“是世子。”

他忽然道:“离开葭萌之后,有一日,在我洛阳的邸舍,世子找到了我。”

她惊异地看着他,星眸之中,浮起疑问之色。

杨阿若离开葭萌之时,曹操还是魏公,任儿还未暴露,曹丕一切正常,那时找杨阿若作甚?

“他说,天下之人,唯他知你平生之志。”杨阿若抬起一双连女子都要自叹弗如的凤目,定定地看着她,但见她的惊疑之色,已渐渐化为了另一种复杂的表情。

“他又说,天下之人,唯他可以娶你。盖因你平生之志,唯他可以成全。”

呛啷。

莲花壶落在了案几之上,重重一顿,沸水自盖底漫了出来。

“他说,我若当真心中钦敬你,喜欢你,甚至是要偿你昔日夜奔酒泉之恩,当助你完成平生之志。而你在朝中毫无势力,并无亲族可依,便是他娶你为大妻,恐怕你也难以坐稳,甚至会有性命之忧。而我是游侠首领,若依附于你,将来天下人知,便也不敢小觑于你。”

“这个曹子桓!”

织成终于发恼:“他知道些什么!君子之交,贵在相知!他当你是怎样人!当我是怎样人!”

华翠馆后殿中熟睡的那人,若是好端端的,只怕此时便会被她拖起来质问一番。

“对敌人当然是不吝狡计,亦不择手段,但是对朋友,尤其是对自己有恩的朋友,岂能以计待之!说到有恩,是你对我有恩才是!酒泉那一次,倒是我得益的多啊!”

她还是没有变啊,虽然也用狡计,虽然也一样狠辣,但她的心中,终究坦坦荡荡,有着自己的底线与坚持,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这正是她最具魅力的地方罢。

他淡淡一笑:“我自然知道,他是想将我树为你的势力。我杨阿若是何等样人,岂肯受人胁迫?”

“对不起……”

她脸上有些发烧:“我方才不该那样对你,不该自称寡人……”方才的冷漠和高高在上,不过是想发泄心中腾然而起的愤怒罢。以为他在欺瞒她,谁知……

“我是心甘情愿留下来,做世子府的卫率。”

杨阿若静静道:“之所以不来见你,正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说给你听才好。又恐你听了就生气,竟弃世子而去。他此举虽然有些……但终究是为了你好,从心底来说,我对他,未尝不曾佩服。不是所有男子,都肯让我去守着他的未婚妻。何况,我的确是对你动过心。”

织成张口结舌,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烛火的光影和茶水的雾气中,对面的男子微微一笑,美得缥缈而真实:

“没想到说出来,也没那么难。该是怎样,就是怎样。大丈夫所行,但求问心无愧,也无愧于心。我喜欢你,愿意助着你嫁给你心仪之人,虽是世子找我,却也是我心甘情愿。”

他起身一揖,道:

“唯愿你与世子,白首同心,永偕相好。若是他日负你,有我在这府中经营过,你也会多出一条路来,不是么?”

织成有些语塞。

怎么人人都这样?

既承认曹丕对她的真心,又不相信他们的未来。甚至当初曹丕自己的亲生父亲曹操,也是一样的态度。

“我在府中,司宿卫警戒之职。府中早已筛选过数次,几乎都是世子所用多年的心腹奴婢。除了今日被拿下的分辉之外,尚有几人未曾动他们,却是因为他们各有来路,不便一并清理干净。”

水至清则无鱼。

织成也同样明白这个道理,若当真将府中打造得铜墙铁壁一般,反而令对方想尽办法无孔不入。若是放了对方的人在府内,暗加监视,反而要好得多。

“分辉不仅是郭煦的心腹?”

织成对此倒有些讶异。分辉这样的小角色,她只要防备便可,不曾下过大功夫,故此也就不知这些内情。

“世子虽然猝起有了变故,但以我对世子的了解,他既然对你动心已久,那时便能网罗我先来府中为卫率,则其他方面,一定也早有布局谋筹。你实不必如今晚这般,冒此大险。或许倒给世子带来麻烦,亦未可知。”

杨阿若这样一番话,似乎也是前所未有。

他并不是不了解她的手段与周密,却劝她在这陌生的世子府里不必太动心思。原因是那位至今昏迷不醒的世子曹丕……

不过……曹丕的确也是做了不少筹谋。

织成垂下头来,心中复杂莫名。有些不安,有些安然,又有些莫名的羞涩。她几乎是生硬地对杨阿若说道:“有你在,我自然也是不怕的。你说的其他事,我暂且不动便是了。”

杨阿若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织成却半天回不过神来。倒是董媛前来续水,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主君……”

“唔?”

“杨……卫率走路时有些异状,先前妾也看到他那马背之上,并无马鞍等物。可见他是何等匆忙……”

“唔。”

“先前主君定下这等计策,不过是看一看世子属官们有什么动静,尤其是卫率乃何等人物。如今主君可放心了?卫率竟是杨少侠……看来世子是早有准备……”

说话之人,却已不是董媛。

案几之旁,有一人翩然坐下,正是重新更衣挽髻后的崔妙慧,一双眸子熠熠生光:“世子竟连杨少侠是卫率之事,都已安排妥当。想来其他诸人,并非不来府中,而是另有安排。我看主君你就听杨少侠的,暂且在这府中松散几天罢。便是迷惑迷惑外人,也有些益处。”

这冬夜一场大火,足足用了两个多时辰才扑灭。虽是抢得及时,但春阳殿也几乎烧得面目全非,自是不能住人了。

赵方安排人处理妥当完毕,已是东方发白,他自知一个失职之罪是免不了的,故此样样办得十分精心,只盼能赎些罪过,眼下却为了世子夫妇该住在哪里犯了愁。世子妇先前虽住在华翠馆,但那是因了就近照料世子的缘故,如今世子却不能屈尊住入这昔日绝不起眼的小院落。但除了春阳殿,如今府中最好的住处却是月出殿,但世子妇又怎肯携世子住在一个侧夫人的居所?

不过织成很快就给他解决了这个难题。她派人来告知赵方,言道要携世子搬至桐花台旁的那处轩阁之中。

在整个铜雀台中,桐花台是代表着曹丕的居处。而在世子府内部,但凡提到桐花台,指的却是世子最初的居处,即那桐花台旁的轩阁读书处。

世子后来虽然说居住在春阳殿,其实一些昔日的收藏和心爱的书画等物,大半还放在桐花台。只是那轩阁毕竟是个书房一类的所在,虽说起居之物也是样样俱全,毕竟简单了些。赵方也不敢主动提出让世子夫妇住在那里,没想到却是世子妇主动提了出来,还让赵方办完手头事宜之后,速去桐花台。

赵方心中哀叹,知道自己终究是不可避免地卷入了曹丕的后宅风波之中。

因为那郭煦的贴身侍婢分辉,如今还在府中的地监里押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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