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云锦为换(1 / 2)
第三百五十一章 云锦为换
2018-04-15 作者: 东海龙女
第三百五十一章 云锦为换
董真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青翠的叶片,道:“多蒙师君深情厚谊,真亦有一小小心意,想要烦劳李道士送与师君呢。Www.Pinwenba.Com 吧”
到了汉中之地后,她才发现,这里对于天师道的道众们,称呼有了一些改变。昔日在邺城时,对这些修道中人大都称为方士,但在这里,方士是对所有修行者的称呼。百姓对于天师道中之人,往往尊称为“道士”“羽士”“真人”“先生”等。眼前这李不归看样子最多也不过二十六七岁,称道士较为合适。
李不归退后一步,再次行礼,恭声道:“董君既有吩咐,不归原是不敢推辞。但不归这次前来之时,师君却是吩咐在先,不归等一十六人,薄有长技,略有小用,乃是打算要投效董君麾下,相随于左右听候差遣,不得返回阳平。若董君不弃,恐怕不归等人,这便要留在董君身侧了。”
董真大吃一惊,这次是当真意外之极,失声道:“什么?”
众人呆若木鸡之中,但见李不归从袖中取出一只葛布袋,恭敬奉上,道:“此有师君信物及书信在此,董君请阅之。”
隔着薄薄的葛布,仿佛都能感受到袋中之物的温润滑腻。董真心中一动,伸手将此物取出,果然是那管玉笛!透绿莹润的玉光,映照在其指间掌上,映得那一片肌肤亦如玉质,有着腻润之华。
昔日铜雀台桐花台中,陆焉正是以这支玉笛与曹丕合奏,向着潜伏于侧的左慈表明了自己高洁傲岸的心意。
如今陆焉将这支玉笛送来,即使不用看那封信,董真也仿佛已经感知到了他真挚的关怀与挂念。
信笺很短,廖廖几行:
“闻君已至巴蜀,乃遣座下弟子不归等人相从。遥寄兰若,望君珍之,重之,藏之,爱之。”
董真眼中一热,眼前信笺顿时模糊起来。
还记得那一夜,流光殿中,那个气宇清发的男子,当着满殿权贵,朗声道:“若得织成,愿珍之,重之,藏之,爱之!”
或许与曹丕相比,陆焉对她的情感,并没有掺杂太多的男女之情。
不过是因为在洛水旁遇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他也是唯一知道她“底细”的人。但无论是当初在织造司中的相护,还是铜雀之乱中的救援,以及此后各种风波之中的无声相助,他都令她感受到毫无杂质的善意。
珍之,重之,藏之,爱之。
未必是真正的情话,却是这天底下最令人感动的话语!
董真定了定神,瞧着手中信笺,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玉笛。过了良久,方叹了一口气,道:“如此,就烦劳不归及诸位了。”
李不归神情一松,知道她已欣然接纳,自己也不必忧心无法向天师交待,遂带着众年青方士一起再拜,齐声道:“弟子等参拜主君!”
口称弟子,自然是因为董真与陆焉的平辈论交,那么董真也就成了他们的师长一辈。之所以称为主君,却又是表明了处于随侍的地位,恰到好处地表达了对董真的尊重与钦敬。
董真看了看外院人来人往的“蚕市”,道:“不归,这些百姓先前是相从于你们身后而来,不知可是……”李不归自是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既是主君举办蚕市,必然是佑泽百姓的善举。这些百姓听说之后,十分欣喜,自然就愿意随着弟子等人前来了。”
他话虽然委婉,但是谁人会听不出来?定然是因为天师道的介入,才令得百姓们很快接受了这一次由董真举办的蚕市,听那喧攘的叫卖声中,有的口音与本地葭萌方言还有微妙的区别,听起来颇为熟悉,显然有不少人是来自锦城。而作为黄唯青等人甚至都认出了一些熟悉的面孔,那是历年来蚕市必要参加的一些小行商,已颇有资历,且这一次分明是黄唯青、吴思之等人提前打了招呼,也都信誓旦旦不会来参加这一届的蚕市,没想到此时却也一样出现。
天师道的群众基础,的确是太过强悍。别的不说,便是当年天师道尚未创立时,那自称“大贤良师”的张角,便凭着一本《太平经》,掀起了席卷天下的黄巾之乱,令无数信徒舍生忘死,也给了腐朽的汉末政权以致命的一击,足见这些教派所具有的号召之力。更何况张陵此人,虽无造反称霸之心,但对于经典法籍的领悟及严密的组织管理能力,又要远远胜过张角。而由于天师道长期在巴蜀一带施恩行善,其行径当然比张角更具有口碑。数年经营,不但将汉中等地经营成了天师道政教合一的小王国,对于整个巴蜀甚至是天下道派,都有着无所不在的潜在影响。
此时李不归等人吩咐那些百姓与商贾来参加小小一个蚕市,在这些织业“大佬”看来觉得十分意外,但在天师道来说,这不过是一件无足挂齿的事情罢了。
且不说董真此时心中百感交集,众人又敬又畏,便是杨阿若也不由得暗暗舒了一口气。
以他的眼光,自然是可以看得出李不归等人气匀身轻,举止敏捷,显然有着极深的武功修为。有了这十六人在董真身侧,只怕是在乱军之中也能从容冲杀而出。何况李不归等人是来自天师道,他们既称天师陆焉为师,那么其地位虽不及二十四道的祭酒,但应该也不低。有他们在身边,任何人再与董真为难,不免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够不够与天师道结下梁子对掐成功了。
此时蚕市进行得如火如荼,内院的席间却是一片寂静。李不归等人已分列在董真身侧,最初董真一直是独自一人,相比于那些织业代表们,不免显得有些冷清孤寂。若不是杨阿若及时出手,恐怕早被众人暗下黑手欺辱一番了。不过杨阿若心中自然也明白,即使他没有前来,以董真素来的谋略,亦定然有所准备。但此时黄唯青等人的护卫都被杀了大半,其他人受池鱼之殃,便是死伤不算惨重,也不敢再象先前那样大摇大摆地讲究派头。
所以这会儿情势竟倒转了回来,董真身后乌泱泱的一片,黄唯青等人却显得既孤寂又可怜。
董真将那束泽兰与杜若放在案上。素月从屏风后快步出来,捧着一只雪青色长颈细腰花瓠,里面盛了半瓠清水,她悄然将那束香草插入瓠中,又轻轻放回案上。
杨阿若心中一动。
董真身边的几个心腹,也是外人所认为的“妻妾姬人”中,槿妍已死,辛苑被逐,崔妙慧虽位置最尊,但她却是如天之骄女一般的出身,毕竟与董真未能达到完全默契的地步。唯有这个素月,是从织室时便跟随董真,且寻常很是沉默安静,反不如槿妍辛苑等人显眼。但董真如今心中最为信任之人,恐怕就是素月。
素月都跟随在身边,董真曾做过怎样缜密的安排,不言而喻。
想来就算没有杨阿若与陆焉,今日之事也不可能善罢甘休,而黄唯青等人一样不得不低头。
且不论杨阿若,便是众人中有迟钝些的,此时也不由想道:不过一束香草,都会有侍婢这样眼疾手快地奉上花瓠。看来董真先前身边并无一个护卫侍从,并非是托大,而是暗地里本就有周密的布置。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董真一个护卫也无,单只要有那个杨阿若在场,也无人能伤她半根毫毛。
刘备,杨阿若,现在又是陆焉。
众人悚然间发现,似乎董真已越来越令人琢磨不透,也越来越令人不敢轻视了。
“各位,董某前来巴蜀,不过是迫于生活,想要寻个出路。后来却蒙刘皇叔知遇提携之恩,为人岂能忘恩?自然当图回报了。不瞒诸君,如今刘璋忘恩负义,刘皇叔大怒之下,兴兵讨伐,军资有些吃紧,在座的各位皆富可敌国,便是拔根汗毛援助援助,也可解我大军眼前燃眉之急。”
她看到众人的脸色又灰败了几分,遂又笑道:“自然,刘皇叔素以仁厚著称,倒不会是要令各位破门倾家相助。正如那大树一般,若是被伤了根茎,夺了元气,自己也活不长了,索性听天由命。如今这云落织坊,是为刘皇叔所办,只要各位抬抬手,想来我这小小织坊,亦能对刘皇叔有些用处。刘皇叔即然仁厚,来日打下江山,也不会少了诸君的好处。若是诸君不肯相助,而刘皇叔因军赀不足而失利……”
她嫣然一笑,但笑意中却寒气逼人,令得众人又是一噤:“就算失利于刘璋,刘皇叔亦有荆州所恃。但回荆州之前,会不会顺便从各位这里捎些盘缠回去,董某可就不得而知了。”
这话语之中的威胁之意,却是实实在在。
众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黄唯青呆呆地坐着,似乎尚未回过神来。那些小织坊又不敢贸然发言,还是天孙织坊的另一个管事,在众人目光无声地催促下,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问道:“但不知我等小小织坊,并各位蚕桑之户,又有什么可为刘皇叔效力?”
起初来时都是大言炎炎,俨然可执掌天下织业,现在却如此低调,大织坊变成了小小织坊,蚕桑大户也改成了蚕桑之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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