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求救(2 / 2)
织成只觉如芒剌在背,偏偏还无法主动分辩。
心中苦笑:“曹操身边侍婢如云,又是久惯服侍的,难道不知道如何避免撞衫事件的发生?可是从未有人叫我换件衣袍,足见这是曹操有意为之了。这朱罗长袍,可算是情侣衫?亲子衫总不对的罢……”
曹操方一入座,其目光四下里一扫,不偏不倚,恰好落到了织成身上,向着她微微一笑。他平日笑容极具感染力,或豪迈,或肃重,或阔朗,确是枭雄气度,足以让人心折。然这一笑之中,却颇为温和……甚至是温柔……之意。
刹那间,殿中寂静,落针可闻。
织成只觉千百道目光,纷纷如芒剌飞来,脑门一紧,那朱罗长袍便仿佛箍得更严了些,身上也随之起了一层轻密的冷栗。她此时真是后悔坐在了这里,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才最好,只可恨四面皆旷,便如猎场上的兔子,简直寻不着一个洞窟。
倒是陆焉,反而放松了神情,不易察觉地低首一笑。
只听曹操笑道:“今日邀诸君入宴,是为瑜郎饯行。此去山高水远,瑜郎须日夜著寒温,努力加餐饭!”
这几句话说得十分深情慈和,颇有长辈叮嘱子侄之意。陆或之死的内情,外人并不知晓,只觉得曹操对其义子尚如此看重,显见得是故人情深。
陆焉起身答道:“丞相厚恩,焉不敢忘。此去阳平,定然约束道门,从朝廷之教化,抚生民之育治。”
长辈之间的恩怨,陆焉已遵从义父之命,将其暂时放下,更不能寻仇。于他而言,之所以坚持要去阳平,做这个天师道的教主,固然是因了对其义父之死耿耿于怀的缘因,不愿再为曹操的朝廷效力,更不愿因此谋取富贵。
另一重原因,也是因为益州牧刘璋死后,其子刘焉在巴蜀倒行逆施,引得民怨沸腾。而天师道门即使并没有效仿张角等人逐鹿天下之念,也因道门之内有反对声音,不肯依附刘焉,而几乎被其重伤根基。他身为张天师后人,自不能坐视不理。
曹操慨然道:“操当拨虎卫甲士三百名,为瑜郎亲卫。”
打仗向来是要靠钱的。曹操的虎卫军之所以名扬天下,一是勇武,二是有钱。全军披的都是玄甲,甚至连马亦披软甲,对阵时不惧箭矢,亦少了刀枪伤害。
而陆氏在朝中多年,私军部曲的势力也颇为不弱,陆焉此番前去阳平,便带了最为精锐的一千甲士,以为助力。而曹操又肯送出虎卫三百人,更无异于是如虎添翼。
有兵有枪便是本钱,这三百雄兵甲士,可不是一笔小钱!一时间殿中众权贵都在心中暗暗羡慕。
陆焉亦在唇边露出一缕笑意,举觞朗声道:“谢丞相!焉以此而尽,为荷深恩!”言皆将觞中酒水一饮而空,举止优雅,淡然自若,引得众贵女又是一阵眼波盈盈。
曹操目光一凝,已定在了织成身上。
即使织成拼命地想要缩小身形,不被人所注意,可曹操就是不让她如愿,高声道:“织成,你久病初愈,当心着了风凉。来人,将她的案几往前挪一挪。”
众人又是一惊,原先看向织成的那些嫉恨交加的目光,顿时少了七成,全部投向了地面。
织成俯首帖耳,作恭敬状,眼瞧着两名宫人将案几象征性地挪了挪,其实已气得在心中大骂。
她与曹操相处时日虽不长,但后世因了影视小说的耳濡目染,可以说对他是相当了解。且这样的了解,通过几次相处时的细节,已一一得到了正确的印证。
此时听他温柔相询,本能地便觉得其中大有阴谋。
且所谓少使,只是槿妍等人对她所谓“丧仪”礼制上得来的推论,估计曹操会这样封赏,所以先行叫了起来,实则并没有行文封诰,更没有印绶等物。
所以曹操完全可以称她甄氏、女郎、或她原来的封诰“娘子”。可他偏偏就要叫上这么亲热的一声“织成”!
何况这流光殿中百余枝蜡烛,没有一枝的火苗摇上一摇,哪里来的风?
他这分明就是想要引得更多人注意她!
事已至此,她只好硬着头皮,伏地道:“妾惶恐,谢丞相。”
忽听脚步疾响,却似乎有人从外面急奔入殿,听那步声纤巧,显然是女子,但竟敢在曹操大宴宾客时如此失仪,可见并非常人。
织成念头方转,果然听殿门口有宫人惊呼道:“蔡大家!丞相在内宴客,请大家……”
扑通一声,却见一个人影从殿外飞快扑了进来,如落叶般伏于地上,连连向曹操上位顿首,只撞得地面咚咚作响。
曹操惊道:“昭姬,你这是何意?还不快快起来?”
早有几名宫人一涌而上,半拉半拽,将那女子拉了起来。如今已是深秋,夜来风凉,她却蓬首跣足,衣着单薄,一张冻成青白色的脸上,满是泪水啼痕。
这样一个狼狈凄哀的女子,居然正是蔡昭姬?
曹操花了那样大的功夫,才把她赎回汉地,足见对她的厚待。上次在铜雀台相见,虽然她饱含沧桑,却依旧端重自持,颇有大家之风范。如今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使她如此仓皇凄惨。
陆焉在织成旁边轻声道:“丞相将蔡大家嫁给了屯田校尉董祀,听闻董祀犯法当死,虽然丞相下令不许株连到她,但她这副模样,一定是来为董祀求情了。”
织成听到此处,不禁对这命运多骞的女子大为同情。且因她一来,先前关注自己的目光全都转移了目标,织成也觉轻松了许多。
但见蔡文姬推开扶着自己的宫人,重新又伏跪在地,哀声道:“妾深荷明公之恩,实无颜求见。但董祀为妾夫,听闻明日将诛!妾只有来求明公恕罪,愿以身替之!”
她这几句话一讲出来,众人不禁都竦然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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