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初惩(2 / 2)
织成称这品级不高的小内侍为“黄门”,看样子是抬了抬他,但后一句话中,又暗藏锋芒。
那贵喜被噎得一顿,却不敢正面反驳,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再不理睬织成,只是僵着脖子在前面领路。
织成嫌他品级低微,也不想在这样一个小人物身上立威来浪费时间,当下也不理睬他,只与身边的阿苑笑道:“从前也听五官中郎将说过,这别宫地势最高,故此每逢晴空黄昏之时,云霞翻涌,有如江海,十分绚丽。今日一见,方知这‘霞涌云落’之景,果然不负邺城十景之首的名头。”
她语音十分清亮,在这静寂的宫殿间,如钟磬般优美动听。
贵喜忍不住道:“此乃宫闱之地,少府还请噤声。”
阿苑眉头一挑,若明若暗地看了他一眼。
织成恍若未闻,仍向阿苑笑道:“不过这云霞虽美,可惜太过虚幻,再如何绚丽,也不过稍瞬即逝。还是比不上那一日,丞相携我同登铜雀台摘星楼,观万千星辰,皆欲可摘;看天下江山,眼底尽收。依我看,这邺城十景之首的名头,倒是要换一个,叫作‘摘星揽月’倒最为合适。”
贵喜又被噎得一顿,却不敢再说一字,只是低下头去,暗暗生气。
邺城别宫是灵帝时所建,身为皇帝,自然是要住在地势最高之处,且汉朝宫殿又多建于高台之上。所以这里的确曾是观看云霞的最佳之处。
但曹操兴建铜雀台时,刻意选择了一座山丘,又筑起比别宫基脚更高的土台为基,这样一来,便是铜雀台更高了。何况摘星楼又是铜雀台中最高之处?
而织成这一番话,无疑也是在敲打贵喜。
邺城别宫虽然住着皇帝,这却是个名义上的皇帝。所谓的最高处,早就已经是个虚名。当今汉廷之中,真正掌握生杀予夺之权者,并不是这别宫中的皇帝,而是那铜雀台中的曹操。
贵喜深知此理,虽然在这宫中还可耀武扬威,但织成抬出了曹操,他哪里还敢再顶一个字?
织成见他心中生气,脚下生风,越走越快,便改了主意,要给他个颜色瞧瞧,索性立住了脚,道:
“黄门在宫中为各位贵人领路,若走得也是这样快,只怕双足都要被剁了去罢?”
她本来笑语晏晏,忽然语气变冷,贵喜不禁一怔,立住了脚步,也冷着脸儿道:“皇后一向宽和,倒从不曾责罚过奴婢。”
“皇后不责罚你,那是她的宽和。只是怕奴婢们的心大了,性子也刁了,竟然从此不知尊卑贵贱,亦不谙内廷仪制,更不懂遵遁法度,则宫中体面何在,大汉国威何存?”
织成越说越是森冷,目中寒光一闪,贵喜不禁退后一步,想起关于她独力斩杀数名武卫之事,过去总觉得遥远,此时方恍然觉出是近在眼前。
心头一颤,结结巴巴道:“这……我……”
只听织成高声道:“南军卫士何在?”
自严才之乱后,曹操着众调整了守卫宫掖的卫士。南军卫士便是专门在宫门里屯守的军队,由卫尉统领。当然里面从上到下统统进行了一次整顿和换血,全部换上了忠于曹操的人马。
所以织成猜想曹操之所以并没有配给她什么人手,而曹丕也对此不发一言的原因,正是因为南军卫士在宫中的绝对势力,是远胜过那些宫人阉宦的。
此时她扬声一唤,便是要试探此事。
果见一处宫殿阶前,应声站出两名甲士,正是南军卫士的装扮,行礼道:“少府有何吩咐?”
贵喜但见那甲士对织成神态恭敬,且一口便叫出了她的称谓,脸色蓦地变得惨白。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织成吩咐道:
“这小内侍竟敢轻视皇后,行为不检,将他带去掖庭狱,好好思过一番罢。”
“你……你敢!”
贵喜大骇之下,不禁失声叫道:“我是皇后派来……”
“你一个阉人,竟也你啊我啊起来,足见平时服侍皇后是如何不经心!”织成冷笑道:
“我堂堂少府,打发一个小内侍去掖庭狱,有什么敢不敢的?要是再喊,便打落牙齿罢。”
那甲士笑应道:“喏!”
贵喜见势不妙,拔脚想跑,却被那甲士长戟一挥,当即叉倒在地。贵喜想要呼告,却见织成瞧着他微微一笑,笑中冷意如刀。
不禁心中一寒,知道这女郎说可以打落牙齿,必然是来真的。哪里还敢叫出一个字来?另一名甲士上前,与先前那名甲士撤了长戟,一人提起贵喜一条胳膊,如拖死狗般拖开,很快便不见踪影。
阿苑立在一旁,已经目瞪口呆。
她恼怒那贵喜出言不逊,已在暗忖到了中宫,见过皇后并安顿下来后,定要暗中教训下这个小内侍。
没想到织成比她出手还早,且又狠又准又意外,竟然是直接呼来了卫士,二话不说就解决了贵喜。
东汉宫廷之中,自然也有监狱,且与外面的监狱不同,是由皇帝直接可以下达生死予夺命令,而不需要交付有司来审理的。
这监狱就包括了掖庭狱与暴室。前者是处理地位较低的宫女内侍,后者则是处理后妃等地位较高人员的地方。
可是这位少府之前并没有进过宫,怎的知道得这样清楚?从前在织室,就听说过槿妍出身于陆令君府,或许是她告知了织成也说不定。
想到此处,不禁暗暗想:“少府与我相处日短,不过是凝晖殿中一见,便尽全力将我从狱中救出,又在这样非常之时,宁可舍了槿妍明河二人,也要带我进宫。这样的知遇之恩、信赖之情,当真是粉身难报了。”
她自然不会知道,织成之所以知道有掖庭狱,其实是因为在另一个时空看多了电视剧……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