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三愿(2 / 2)
愿望?
以曹操之实力,自然可以满足她所有实质性的需求。只可恨为什么一定要是临死前,才会得到这样的机会呢?
她眼珠转了转:“我及时出现,惊走左慈,使丞相不至于为其所挟,此乃一恩。丞相忽然发病,我拦住外人不允近前,全了丞相名声,此乃二恩。我明明可以击杀丞相,保全自己,却终是放过了丞相,倒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此乃三恩。如此深重之恩,虽天高海远不可比拟,丞相当世英雄,为何如此小气,便不能让我多提几个要求?”
曹操一窒,双目弹起,再次瞪了过来,同时觉得肝被气得有些隐隐作疼。你所做的一切,其实本相已经给了你回报,那就是保全陆焉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就是无法反驳呢?
“你……”他忍不住抬袖按了按腰下肝之所在:“仅限三个。”天知道,若不赶紧定下数额,她还会有些什么古怪要求。
如昼烛火下,织成一双清水般的眸子,闪闪发光。那样泰然的神情,与娇怯怯的身姿,看上去相当的不符,却又和谐得厉害:
“好,奴临死之前,有三个愿望,望丞相成全。”
这女郎便是这样现实!
自知必死,对他亦无所求时,“奴”的谦称变成了“我”;当知道他可允其三个要求时,“我”又变成了“奴”。
“讲!”话声中隐现怒气,却也只能压住。再不赶紧让她说完,他不禁肝疼,就连头疼的老毛病也会犯了!
“我绫锦院中织奴内侍多在贱籍,这一次他们守卫冰井台有功,不可以等闲视之,乞丞相将织奴全部出籍,加入良籍之中。另有内侍数名,请以金珠相赐。”
织奴入了良籍,便可择人相嫁,过上普通人的日子。内侍已经是阉人,加入良籍并无意义,就多拿些钱防老吧。好歹也算是跟了她一场。
“守卫冰井台?”曹操嘲道:“便是没有他们,冰井台仍不会有失。我看你倒是假公济私,所谓让他们守卫冰井台,其实不过是为了骗些武器,来保住他们的小命。”
果然是神目如电,不过就算看出来了又怎样?
织成根本不以为然,继续道:
“第二个要求,乞丞相赦免乙大娘!”
“你说什么?”曹操蓦地转身,目光冰冷如剑,仿佛要一直剌入她内心深处:“赦免剌杀皇帝皇后的凶手?她可是钦犯!你要本相恕了钦犯,这岂不是要本相做个不忠不义之徒?何况皇帝皇后未必肯饶恕!”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丞相和我都清楚,乙大娘所谓剌杀,根本意不在皇帝皇后。”织成淡淡道:
“或许还是为了救皇帝皇后呢。真正的苦主,是丞相您。您不追究,自然乙大娘就活得成。”
曹操僵住了,炯炯地盯着她:
“你果然是聪明得紧。那我倒问你一句,先前你当机立断,以火势引来外人,又撞倒锦屏吓走左慈,却是如何肯定,本相是为他所挟制?而那与你答话之人,亦并非本相,而是左慈?”
“左慈不过是个区区方士,纵有才名,亦通幻术,但那毕竟是江湖小道。若论胸襟广阔,岂能与丞相你相提并论?”
织成趁机拍了拍曹操的马屁,果然看到他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第一,我来面见丞相,原因左慈不知,只是听到娘子二字的品级,便以为我也是前来侍寝的姬妾。若是丞相,岂能说出这样谬误之语来?”
“若是本相当时确与左慈正在论道之中,又不愿左慈知晓你前来的真实原因,本相亦可用对待姬妾的态度,暗示你离开。”
“第二,奴亦正是担心如丞相所言,故想再次确定,才问出那句诗来,人生乐在相知心。凝晖殿中的贵宾,我记得清清楚楚,是没有一名方士,左慈想必也不在其中,他并不懂得这句诗的真实含意,是我在替陆焉申辩,而只以为我是丞相你的红颜知已,正在出言挑逗。”
曹操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神情如常,“红颜知已”“出言挑逗”这样的词语,若是从别的女郎口中说出来,不免会忸怩三分,红晕双颊,而她却连眉毛都没动上一根。
“如果本相当时正密谈机要,无暇与你细论,又或许这句话,暗合了本相对知心至交的感慨,说上几句‘然千古以来,知心者又有几人’‘你的心意,本相已知’的话语,再打发你先退下,也并非不可能,这也不足以证明,本相已被左慈所挟。”他存心找碴,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翔实的证据。
“奴亦想过此种可能。”织成款款道:“所以奴就开始做第三件事。”
“第三件事?”曹操皱眉道:“你分明只问到此处,便再没有试探。”
“谁说奴没有试探?”织成平静地答道:“奴当时不是端起盛了冰块的金盆,就直接砸向了雁形宫灯么?”
“你……”借着袖子的掩护,他暗暗按了按腰下,这次很明显的,肝是真的在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气出来的毛病:
“如此激烈的行径,居然也叫试探?”
“奴的眼睛不能穿透屏风,奴的身份也不允许近前窥视。事急从权,方为大丈夫所为,岂可犹豫顾盼?奴自然是要拿出自己最擅长之事,众所周知,奴最擅长的,无非是杀人和放火。此时一急之下,自然要放起一把火来,当辨真伪。”
她竟然还半真半假的,安慰着曹操:
“那雁形宫灯足有半人高,想必灯油必然丰厚。以金盆砸之,灯油倾出才好放火,且二者相击,响声极大,既能引来外人,又能吸引左慈注意力。少了他的防备,我才能成功地撞向锦屏,且一撞即倒!”
“你……”曹操只觉这一次不仅是肝疼,连自己衣袖都气得有些颤抖,他在袖中暗暗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就不怕,万一本相是真的在与左慈论道呢?”
“也不过是放了把小火,烧了些地衣,倒了扇屏风。道家讲究的便是冲淡无为,丞相既有道心,又富有四海,哪里在乎这些财物。”
织成答道:“且奴本意是好的,不过是多疑了些、过激了些。丞相胸怀天下,又怎会在意这样的小事。何况左慈是真的挟制了丞相,奴也当真是猜对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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