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恬静(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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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峻不依不饶的:“什么叫我那勾当?倒是说说,约了谁?拿出来瞧瞧。”

段小生只道“改天再看不迟,”天峻却就想现在看,姑娘们起起哄来。

忽而,一个甜腻细脆的声音传入耳畔:“尹公子不是说,段老板功夫一流,能把胖子画成瘦子,丑的画成美的,奴家想看看,像奴家这样的,他能画出个什么造诣。”视线,纷纷循声飞去,秦翠儿妩媚动人的倩影仿佛一茎荷花,婷婷婉婉。

尹天峻兴奋之极,老鸨子摇着扇子自她身后出现,笑道:“真的忙事儿呢,一完就立刻来见您。”转而对秦翠儿说,“好生伺候少爷。”她细声软气的应:“知道了,妈妈。”

天峻便猴急儿的上楼,转而要看段小生把她画成什么样,段小生推道:“真的不看,看假的,有毛病!”

秦翠儿引诱的掩唇而笑,抽身转进花房,天峻只好作罢,“蹬蹬”的跟去。

气的紫荆等怨声载道:“没心没肺,为了他我都把李大人的儿子推了,他竟只想着那个狐狸精。”

另一个接道:“名门闺秀他都看不上眼,只凭心里感觉,谁有手段,他当然就归谁咯!”故而把段小生团团围住,他偷了个空子,兔子般一溜烟跑了。

阿彦看在心里,在倚红楼门口守着,想季晓曦真心诚意的为他,今儿晚上一定得告诉他,他一心动,兴许就远离红尘了。

又值掌灯时分,尹家曲折迂回的长廊檐下的灯都准时亮了,映着那雕梁画栋,近处的假山,花草新鲜,池子里活水供养的鱼儿,粼粼闪闪,灿若红霞,游来游去。

阿彦给主子褪去外套的同时,说道:“季姑娘倒心思细腻,少爷闲了,好歹看看她去,免得让人感到落寞。少爷不是也心里面有她吗?”

尹天峻一怔,若似修竹的手自己解着佩玉等物,说:“那又怎样?我喜欢她,那是我的事,她根本没有心!”像是气愤,眼底掠过一丝悲情。

阿彦知他没有意识到季晓曦的心,便慌忙解释道:“少爷有所不知,今儿季姑娘还问小的您喜欢什么味儿的香草,小的问她要做什么她也不肯说,小的猜着,季小姐定是想要做什么定情信物送给少爷吧!少爷就等着收,小的给您留心。”

尹天峻猛的一惊,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随即他扬眉笑着,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你逗我呢?”

“少爷不信,可以去问问小丫鬟,都知道的。”阿彦见尹天峻不相信他说的话,急急的想要证实自己所说的话。

哦?她那么死心眼儿,私下里这么关心我,还偷偷地做了定情物?难以置信,一定要探探究竟。尹天峻挑了挑浓眉,在心里思索着。

次日,趁季晓曦不在房里的功夫,尹天峻溜进她房里,翻箱倒柜的找着阿彦口中所谓的“定情之物!”他不知道那定情信物会是什么形状,什么物品,床上被褥翻得凌乱,没有,桌柜里也没有。他失望的叹了一口气,最后定了定神,在心中思索着自己喜欢的是“混合香,”便撅着鼻子使劲嗅,渐渐转到绣花枕头上。

将枕头拿开一看,一包封好的香草,还有一堆彩色丝线,一个橙色绣麒麟香囊,一根绣花针。

女儿家的物品,精细的手艺,实在难得!尹天峻将其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心头狂跳不已,一双皎洁的桃花眼,装着多情,无尽风流。

“人不风流枉少年,看来她能够理解,能够……”会为自己做这些,就说明她在心里是接受自己的,尹天峻将手中的物品紧紧的搂在怀中,心中特别的开心。

痴男怨女,镜花水月。她只想临走之前给他留个念想罢了。

他误解了,更加的放诞不羁,更加的心安理得,以为她会纵容。

一次,尹老爷在查看账簿,杜管家在旁等着,忽见尹夫人含泪走来,手里牵着晓曦,同样垂泪眼红。

“老爷,”尹夫人哭着,叫,“你看怎么是好,才回来几天又要走!”尹老爷把账簿递给杜管家,起身问:“怎么回事?”

晓曦下跪,止住哭泣,到底横了心:“伯父,叨扰这么久,我心里非常过意不去,就此让晓曦走吧。”尹老爷急忙扶起,褶皱堆积的面容有些颤抖,嗓音硬朗浑厚:“孩子,你过得不自在么?不然为什么总想离开?总也得等你爹来接才好,否则不就明摆着我们怠慢了你,以后你让伯父有什么颜面面对你爹?”

她真的想走,那个香囊,心知是天峻翻得,就是不肯承认,如此连一件信物也作废了,打算即刻返家。

尹老爷再三劝慰,她总不能不给面子,尹夫人推波助澜,她更走不了,因此只能回房去。

杜管家看的清楚,尹家大大小小事物他都看的清楚,尹天峻纨绔不羁,而季晓曦温柔专一,这么好的姑娘,被尹老爷夫妇私心败坏,竟有点愤愤不平。

“永春,店里的事,你帮着操操心,这个月的月钱给你翻一倍。”杜永春迟迟不走,尹老爷因身心俱疲,家事生意把他烦透了,才出此言。

杜永春回过神,忙应道:“应该的,老爷。没有别的事,小的走了。”

尹老爷挥挥手,杜永春躬身离开。

尹夫人嘱咐镜鸾阿珠多多的劝解她,尹夫人握着她的手,掏心挖肺的说:“你就像我的亲生女儿,你有什么不快活,我心里也不好受。这段时间,峻儿身体刚好,未免有些兴奋,常常的夜不归宿。伯母知道你担心他,他把你冷落至此,我绝不饶他。”语毕,起身走了,她抿抿娇唇,轻轻摇头,又把那针线拾起。

一针一线,把未能预测的思念织。

虽然表面上答应,但只是愤懑,这哪里是留客?根本就是强迫。因挑灯写了家信,并不说有什么不快活,只言想家,于次日托了小厮去送。

她回来的时候,恰遇见杜永春,杜永春忙行礼道:“季姑娘好。”

她一怔,和颜悦色的回敬,又唯恐私自传信的事泄露出去,转身欲走。那杜永春的父亲在尹家做过几十年的家丁,活到七十岁死了,他顺理成章的继承了老爷子的身份。尹老爷也看重他是个青年才俊,这两年铺子里的生意,处理的井井有条,正春风得意之时。因看季晓曦生的如花似玉,好不动心,便想方设法的让她多看自己一眼。

“季姑娘,大清早的跟一个小子交代了什么,何不让小的代劳?”那双奸猾衍生的眉目,瞥着她,她果然一顿,回过头说:“谢谢先生好意!”纵是平平静静的,也是心头“砰砰”的。

“这院里人多口杂,老爷夫人盯小姐盯得紧,小的可不忍心小姐往那火坑里跳!”低沉而很忠实的口气,俊朗清净的五官,让人看着和颜善面,再有什么防备也会放下。

“火坑?”

“谁不知道大少爷在外面风流成性?知道他的底的,没有一家不是逃之夭夭,唯有那不知情的才被假象蒙蔽!”

“他经常去倚红楼,这我知道。”

“难道小姐就不在乎他放荡不羁而下嫁于此吗!”

“谁说的!”有力气愤的大声叫,有些喑哑,嘴唇在清晨的熹微中有些抖索。

杜永春好满意,这样一个清澈见底的姑娘,是狼都想吃一口。

尹夫人明白晓曦是铁了心要走的,便又在儿子跟前大费口舌,甚至命令:“无论如何,我就认定晓曦这一个儿媳妇了,你喜欢也成,不喜欢也罢,都得给我娶回家!”

对此,天峻不以为然,爹娘的规律就这样,先是心疼关心的慰问,劝解,好言好语说不听,就掉几滴眼泪,再不管用,就暴跳如雷的命令。最后,还是得由他自己做决定,他们的话,他一贯不听。

孰是孰非,好歹她费心的为自己缝香囊,情意堪重。

他的思想,有别于每个人,他真的认为,倚红楼是人间天堂,无论是女人,抑或男人,都可以大大方方的出入,谁也不受谁的约束和歧视。

于是,这一回,他几乎是嘴角挂着哈喇子,给她说倚红楼的音乐何等动人,倚红楼的胭脂都是专造的,外面的姑娘够不到用,还有花儿,牡丹、玫瑰、水仙之类,何等不同于民间的香;最后是倚红楼的姑娘,这才是重点,听的人,说的人,都着重这一点。

“妹妹们都是人间极品,至少在我的心目中,但凡女人,都没有她们身上那股迷人的流荡。”他很期盼很享受的样子,手里好像捏着最想触摸的东西,那样子,真是个地地道道的色魔!

“够了,你出去!”她五内俱燃,血液沸腾着冲进脑子里,再也不想看他一眼,再也不想听到他说的一个字,“滚!”

尹天峻被推出房门,丫鬟们慌忙劝晓曦:“小姐,小姐,大少爷的手挤在门缝里了。”他在痛苦嚎叫,她使劲把门关严,挡住那张可恶的脸面,他使劲防止,手指插在门缝里,苦叫:“听我说,晓曦,我知道你不能接受,但我一定要说!”

“你说这些什么意思?你羞辱我羞辱的还不够吗!”她哭了,骤雨降落在春意绵绵上,脆弱的体魄受到摧残。

“晓曦!”天峻阻止了她,门开了,她跑出去不见了。手指顿时肿肿的,镜鸾阿珠忙不迭的翻药匣子,打了一地,什么也没找到。

她伤心哭泣的时候,他不知又在谁的温柔乡里?

倚红楼是个安乐窝,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能影响这里的一兵一卒,一草一木。

“女儿红,好喝!”醇香浓郁的老坛,就像明星璀璨的**,风扑软帘,人形交织,锥刺耸动。

“阿彦,少爷呢?”

“喝醉了,躺着呢。”

“他……”鼻子猛地一阵酸楚,一哽一噎的再难说清。但眼泪算什么?脑子里进的水罢!擦干,咽下,“他每次都这样吗?”

“是的,小姐。”一个随从都不忍那蓓蕾再受到无声的摧残,“要不然,小的给您叫去,风口儿凉,小姐进去坐吧。”

咸涩的水珠滚落苍白的唇角,噏动着,微微扯起:“不用了,你把这个交给他。”一只麒麟烁烁的香囊,混合的香草味儿略刺鼻,橘色底子一如那烛光下渗入昏黄的鲜血,圆圆的血珠,自她指腹凝聚起来。

季老爷夫妇收到女儿信函,明日日上三竿时当就来了。

狂放不羁的他,自己何苦要来这一趟呢?否则就不会有那么个糟糕的人,搅入心田。

也许,她收获到的只是他的习性——他喜欢倚红楼的一切,而且每次都会醉的不省人事才回来。一个酒鬼,一个花花公子而已。

浅暗的灰色中,谁目睹那眼睫下亮晶晶的泪?充满醉意,酒和泪,欲和痴,交织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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