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 / 2）

我本来想说：“可穿那件就不能穿内衣了。”

但我当然不会说出口，而且顾然也没有给我再说话的机会。他站起身走过来，看着我的眼睛说：“对不起，汤影，你就答应我一次吧，就这一次。”

我退回房间，老实地换上了顾然指定的那件。但我没有走出房门，我站在不大的卧室里想了想，慢慢地走到床边，抱起自己的大枕头，然后上床靠在另一个大枕头上，准备就绪后我叫顾然进来。顾然推门走进来，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我以为他又不满意，谁知他急忙举起相机说：“就这样，汤影，就这姿势，别动！”

我禁不住笑了，想不到顾然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顾然迅速地从各个角度拍了一遍，我问他是不是可以了，他走过来强行拿掉我手中的枕头，然后又是一阵猛拍。我很想抗议，但望着顾然认真拍照的脸终究什么也没说。

顾然放下相机，伸手要拉我下来，我转身从另一边滑下床。顾然走过来，双手握住我裸露的肩头。我退后一步，伸手再抓起床上的大枕头。顾然拿掉我手上的枕头，随手扔在地上。这时我听见客厅传来那首圆舞曲《维也纳森林的故事》，原来，顾然刚才已经换了唱片了。

《维也纳森林的故事》是我最喜欢的古典音乐，之所以会喜欢也是当年在听过顾然的独奏之后，甚至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将来的某一天一定要到维也纳森林去亲身感受一次。

不知为什么，每次听《维也纳森林的故事》，一种止也止不住的忧伤就会油然而生，而与此同时，一丝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喜悦也在独自踏步，两种截然不同的心绪总是从各自不同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游离出来，又以各自不同的方式暗暗拍打着我的心坎，令我本来陷入无限遐思的思绪常常无所适从，甚至莫名的悲哀。

或许，对我来说，这支圆舞曲已经烙上时光的年轮，它鲜明地铭刻着我从前的某种情怀，它又始终代表着我心底深处某种未曾兑现的渴望。

我们的目光就在《维也纳森林的故事》优美的旋律中对上了。我缓缓地低下头，顾然却继续走近半步，伸出双手轻轻地捧起我的脸，然后十指慢慢地穿过我的长发，我抬起眼睛地看着顾然的眼睛，但随即又避开了。顾然的视线跟他的双手移动的速度一样，缓慢中带有无限的迷惘，也许还有一点隐隐的克制。

我在顾然的迷惘中及时伸出手轻轻地抓住顾然有些不安的手，顾然却反手握住我的手，我急忙用力抽出，像从前某些时候一样冲顾然甜甜一笑：“我们一起去外面走走？”

顾然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他突然松开手，快步走出房间，随手带上了门。

我换好衣服出来，看见顾然趴在阳台上。我也走进阳台，刚好赶上最后一抹夕阳隐入远山的背后。我们并肩趴在阳台上一起看日落，然后一起定定地感受着暮色一点一点地侵袭那抹清光，直到华灯一闪，暮色完全入住天空和大地，我才回头看了一眼顾然，而顾然也刚巧把目光收回——于是，我们的目光再次在《维也纳森林的故事》的旋律中对接上。

“我们去江边？”这次顾然先闪开了目光。

我微笑着点点头，率先走进客厅。我想关掉音乐，顾然却示意我就让音乐这样循环地响着，并说他常常这么做，有时睡觉也这样，听着它入睡醒来听到的第一个声音还是《维也纳森林的故事》。

原来音乐可以这么随心所欲地放。

“现在的苦楝林漂亮吗？”走出电梯时我打破了沉默，其实这也是我今天一直想问而没有问出口的话。我甚至觉得顾然身上还隐含着苦楝林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