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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2018-04-15 作者： 亚树A

第17章

这条路的尽头就是白江了。我走到江边，越是想控制情绪，情绪就越发不可收拾地恣意奔流。再过些日子就是爸爸的祭日，想到爸爸的祭日，突然又想到易凡易清和希中自从去年冬天走后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原来，每个人都是走得这么彻底。

所有的人都离我而去了。这个曾经熟悉的城市空荡荡的，只剩下我这个孤魂在四处游荡。

我慢慢地沿着江边走到那个“家”前。

在初夏几近黄昏的霞光中，这座崭新的漂亮的新房透出一股逼人的沉寂的光环。我绕着房子走了两圈，一切都新得令我无法自控，我静静地望着那只硕大的白雕，在白雕双脚抓住的白球上，我看见汤德凡三个字。这三个字是易凡的杰作——这只球还是原来的那只球。这一发现令我激动不已——可是新主人为什么留着这三个字？

我正凝神细想，一片楝花无声地飘到我头上。

楝花已经开了，白的，紫的。楝果也结了，小小的，绿绿的，沉甸甸的。偶尔，有几片花随风缓缓而落，那种轻漫，在淡淡的夕晖中泛出和我一样的泪光。

我绕过草坪，踏上那条鹅卵石铺成的小石子路。小路的另一边是一长条冬青树，再过去就是可以通车的大路，这条大路一直延伸到这栋别墅的大门和车库。

这栋红色的房子依然像那晚一样安静得有些不可思议。这里的主人显然又不在，屋子里似乎没有一点动静。我沿着小路绕到后花园，隔着花园的栅栏，我终于完完整整地看到了那棵苦楝树。看到它，我就像看到爸爸一样格外的亲切。我很想伸手摸它一下，或者像爸爸一样弯腰拾两片花瓣，闻一闻它淡淡的清香。

我这样想着，就不知不觉走到了花园的门前。伸手轻轻一推，花园的门就开了，我不敢相信似的左右看了看，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走进去。

其实我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我心里虽然有些犹豫，可我的脚早已跨了进去。我急步走到苦楝树下，抬起头久久仰视着它，我在它巨大繁茂的枝丫下感到一种久违的亲切感和安全感。我抱着它，像以前一样把脸贴在它粗壮的身体上静静地听着它的呼吸声，倾听它轻柔的话语。我的眼泪再次顺着面颊无声地流淌，我的心在不断地呼唤爸爸，呼唤汤语。我流着泪用手梳理地上的花瓣，然后全部装进书包。

我惊奇地发现花园的格局竟然一点也没有改变。花还是那些花，草还是那些草，只是，没有爸爸的花草，几乎全都落败了。没有花香，没有草味，也没有蝴蝶和鸟儿，就连那一向郁郁葱葱的水竹，也已经杂草丛生，奄奄一息了。

我在花园里一直坐到日落西山，不，其实是我在时隔一年的时间里，再次在这里陪着黄昏一起走进暮色。当江边的景观灯有如大雾一样飘进花园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应该离开了。

我站起身，慢慢向门口走去。快走到门口时，才发现网球场门口的石凳上坐着古嘉和。

我诧异地望着他，他像是那阵无声尾随我的大风。

古嘉和不声不响地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伸手为我擦去残留的泪痕。不知为什么，他这个动作竟然重新勾起我的泪水，他越擦泪水越源源不绝往外冒，可他还是执着地默默地擦着。

我往后退了几步，想避开他的手，他又上前几步，然后牵起我的手就往外走。走出草坪时，我回头看见那栋房子里仍然黑洞洞的。

“想吃什么？”他牵着我在江边停下。这是古嘉和第二次问这句话了。

我摇摇头。

“为什么不吃饭？”

我默然不语。

“你每天都这样？”

“什么样？”我淡然地。

“不吃饭，到处游荡。”

“你又跟踪我？”

“没有，我只是在这里等你。”

“等我？”

“你喜欢往这里跑。”

“我不过是在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