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至日烧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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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至日烧纸

2018-04-15 作者: 王克明;吴思

那年冬至日烧纸

王冀豫

王冀豫,1951年生人。1967年8月5日北京粮校武斗打死人。1969年3月24日赴山西插队。1969年12月入伍。1979年到北京特殊钢厂当工人。1989年办稻香湖马场,牧马人工作至今。

那年冬至日烧纸,给我奶奶我爸爸点的,火柔顺平顺;给王××烧,就是点不着,我急了:“不用你原谅,我欠你的!恨我,也别和自己过不去。”火突地燃起来,兼有阵风,风助火势烧了个痛快!

42年了,越来越背负着杀人的自责。

我是“大院”长大的孩子。所谓“大院”,其潜台词就是干部子弟聚居区。“四合院”是北京的符号,“院”也就成了驻京党、政、军机关宿舍区的符号。军队大院狭义地讲就是北京公主坟以西按顺序排列,空军、海军、军事训练总监部、军委通讯兵部、总后勤部、炮兵、装甲兵、工程兵、铁道兵、解放军军事政治学院等各军兵种、军队院校的宿舍区。

大院孩子大多经过保育院和小学寄宿制教育。

1967年8月5日,中午。那天天空混沌。与我同住空军大院的师院附中(即北京师范学院附属中学的简称,现在是首都师范大学的附属中学)同学常××急匆匆地到我家:

“粮校(即北京粮食学校,是一所中等专科学校)的‘四三’派阶级报复,昨天把他们学校‘老兵’、高三的唐××在路上绑架了,学校军代表斡旋,今天中午才放,在里面他被殴打、侮辱。他们还正在这条路上抓捕殴打穿军装的同学呢。现在正召集各大院‘老兵’找他们算账(打他们)。”

我积极响应,并召集了几个本院的同学骑车赶往翠微中学,与二十几个在校门口的同学汇合后,一群人骑着车向师院附中进发。

我在整个队伍的前面,骑车带着同学朱××。临近“粮校”门口,遭遇“四三”派同学袭击。我和另一个骑车的同学班××冲了过去,其他同行的同学被截在后面。满天的石块密集地砸在地上……

我们三个人首先到了师院附中,见几位高中生在紧张地争论着什么,并一再叫初中生冷静,见到我们后呵斥我们要听话。当时我并不以为然,但也不知该怎么办。

大约一小时后,绕道进师院附中的空军大院同学张××对我说:

“真是阶级报复。李红星在粮校门口被截,因为有育英(即北京育英中学)的四三派同学,李红星没当回事儿。抓进粮校后,几个穿工作服的人押他去地下室,在楼梯上用刀刺他。李红星狂踢狂打,冲出校门,翻过围墙,游过运河。因为中了三刀,流血过多,游到岸边就昏过去了。要不是大伙绕道沿运河来师院附中,半道儿上发现李红星,赶紧就送空军总医院,李红星就完了!”

李红星是育英中学足球队主力,平时为人低调,自信平和,大家都很喜欢他。

我气愤极了,大喊“跟他们拼!”不顾高中生劝阻,二十几个“疯家伙”砸了校体育器材库、工具库,将体操棒和大镐把等能打人的东西翻出来,人手一件,冲出校门。

师院附中“老兵”高三的栾××追着我说:

“小黑子(大家一直叫我黑子),这是武斗。我们也很气愤,能策略点儿吗?”

“不能!不能!”我们喊成一片。

我们是外校来增援的,在不冷静中反成了主角。师院附初中“老兵”与我们本就同属各个大院,无论“十一”、“七一”、“六一”的,还是“育鹏”、“育英”的,都是从小经保育院、小学两部制长大的,大多是同学,共性太多。但高中生是哥哥辈,他们平日“傲慢”、“少沟通”,无论多正确,此刻的劝阻只能令人更加逆反。

我们都“混蛋”了,一场恶战开打。现在很多细节已无记忆,但一种情绪至今还能感受到,就是“仇恨”!好像那天我们的体能、智能都超水平发挥。其实以往的团队训练、集体主义精神往往在一个最荒诞的时代总能发挥得淋漓尽致,犹如希特勒的纳粹德国。

我们到了粮校附近,最初双方没有实际意义的交手,都在试探。对方冲出校门虚晃了几下,就以满天的飞石和用螺帽为弹子的弹弓伺候我们。我们只能依仗树木为掩体,捡石头还击。这种无果的僵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个小时后结果来了,一辆满载人员的卡车出现在我们的背后。一个整齐、低沉的吼声:“打倒‘联动’!”使我们真正明白了这是在“武斗”。对方的柳条帽、工作服、标枪和棍棒使很多看热闹的师院附中同学“傻了”。

有人轻声说:“我们被包围了!”

我心里很藐视这些不中用的“好学生”,决意给他们做个样子,捡起一块鹅卵石,跳起来扒住卡车的大箱板,冲起哄架秧子的人群大叫:“打!”抡起来对车上的“四三”派同学乱砸。我方的同学清醒过来,乱石如雨,甚至砸到我的背上。

我感到卡车震动起来,赶快跳下。卡车如风一般窜出人群,向粮校门口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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