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祭（1 / 2）

坟祭

2018-04-15 作者： 陈永林

坟祭

清明节时，村后树林里的坟地里数陈秋生的坟最热闹。三天来，陈秋生的坟前从没断过人。村里的女人一个个来坟祭。尽管坟上已添了几层新土，可后来坟祭的人又在坟上添几锹土，并在坟上压几张冥纸。然后烧冥纸冥香，放鞭炮，再跪下，把带来的祭品摆在坟前，最后朝坟磕三个响头。大多数女人在磕头时，眼眶红了，有的女人脸上挂满泪水，也有的女人情不自禁哭出声。

这让村里所有的男人妒忌得眼珠都红了，有人叹着气说，如我死后，村里的所有女人都为我坟祭，那让我少活十年也值。

有人接嘴，那你就做陈秋生以前做的事……保证你死后，全村女人都为你坟祭。

又有人说，都是该死的陈秋生！如没有他，那我们男人一天到晚打牌、喝茶，过神仙样的日子，现在可好，以前女人做的挑水担粪、耕田耙地的活，全要我们做了。

许多男人附和，都是该死的陈秋生！……我们当初真不该让他在村里落户。

五年前，陈秋生带着他老婆、儿子来到鹰嘴村。陈秋生找到村主任，说他老家不是旱就是涝，他想要在村里落户。村主任说，落户行，但我们没田地分给你。若分田地给你，村人肯定不会同意。陈秋生说，我们自己开荒。村主任同意了。

陈秋生在山坡上搭了个草棚，住下来了。

以后，每天天还没亮透，陈秋生扛着锹、锄头，来到鄱阳湖畔开荒。陈秋生怕涨水时，湖水会淹没他田里的庄稼，把田埂加得极高极宽。

陈秋生做这些事时，村里许多人来看热闹。陈秋生对一女人说，这有什么好看的？女人说，我们村里，男人从来不要下田干活。陈秋生问，那男人干吗？女人说，打牌、喝茶。陈秋生说，我们老家那儿。男人把女人看得很重，下力气的活全由男人干，男人的力气比女人大。女人们听了陈秋生这话，都问男人，这话，你们听到了吧？男人说，我们祖传的规矩就这样，下辈子你们也变男人。女人说，祖传的规矩就不可以改？

后来，陈秋生挑水担粪时，村里的人又朝陈秋生指指点点的。村里一男人对陈秋生说，我们为你感到耻辱，男人竟做女人做的事。陈秋生心里说，我为你们感到耻辱，你们竟要自己的女人做男人该做的事。但陈秋生怕得罪村里的男人，这话不好说出口。

没多久，陈秋生发现村里的男人极喜欢打女人。男人打自己的女人成了家常便饭。村里一天到晚传出挨了打的女人的哭嚎声。

村里的男人一打女人，只要陈秋生知道了，他就去劝架。他把男人抱住了，说一些诸如打女人的男人不算好男人。男人应该好好疼爱自家的女人。女人在外什么事都做，做累了还挨男人的打，女人太苦等等。陈秋生说这些话时，泪水竟掉下来了。女人听了这些话，心里更难受，哭得也更凶了。男人自然不爱听陈秋生这些话。

有一天傍晚，陈秋生看见石头把他女人美兰打得嚎啕大哭，又跑去劝架，又说那些男人不爱听的话。石头听了火更大，打美兰打得更狠了。陈秋生把美兰拉到身后，对石头说，你还是人？美兰身上已被你打得没一块好肉了。石头，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打美兰了。陈秋生一口一个美兰，叫得极亲昵。石头对着陈秋生狠狠一脚，我打我女人关你屁事。陈秋生竟被石头踢坐在地上。石头对陈秋生拳打脚踢。美兰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下扑在陈秋生身上，你要打就打我。石头拉着美兰，往边上一扔，又打陈秋生，我看你还管闲事。

按说，陈秋生挨了一顿打，不会再去劝架。可陈秋生不，村里只要有男人打女人，他就去劝。他不劝还好，一劝架，男人打女人打得更凶了。最后，陈秋生也挨一顿打。陈秋生为劝架挨男人的打也成了家常便饭。有时陈秋生劝架说的话，惹怒了女人，女人也帮着自己的男人打陈秋生。

也有一些女人劝陈秋生今后遇到这事，别搀进来。陈秋生说，我一见你们女人挨打，心里就难受，就忍不住要劝架。你们这儿的女人真太苦了。陈秋生说着便擦眼睛。女人的眼睛也跟着红了，要我们的男人像你这样疼爱我们，那我们少活十年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