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节（1 / 2）

送节

2018-04-15 作者： 陈永林

送节

鄱阳湖一带有这样的风俗：出嫁的女儿要在一年的端午、中秋、过年三节的前二三天给父母送吃、用的东西，称送节。过去，女儿在端午节给父母送粽子、鸡蛋；中秋节送月饼、冰糖；过年送猪肉、蜜枣。后来送烟酒，现在送钱的多。父母想买啥，自己拿钱买。

女儿送节后，一般吃过午饭就走。但女儿送节的东西却摆在厅里的桌子上，等着左邻右舍来看。

水根和月娥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杏花，小女儿叫小珍。杏花是水根亲生的女儿。妻子病逝后，月娥带着三岁的小珍嫁给了水根。杏花嫁出去三年，小珍嫁出去两年，但他们从没给父母送过节。一是因为她们家穷，刚结婚，都勒紧裤带过日子，该省的省，不该省的也省。但这不是理由，农村谁家不穷？但不至于穷得连斤冰糖也买不起吧？主要还是因为她们生父母的气。杏花同男人是自由恋爱的。男人家穷，月娥一直不同意这门婚事。男人第一次上门喊月娥婶，月娥冷着脸不应。水根劝月娥，杏花喜欢他就行，再说反对也没用，还让他们恨你。月娥说，我不想杏花过一辈子苦日子。她恨我，我也反对。她今后知道我是为她好，就不恨我了。后来杏花的肚子大了，生米煮成熟饭了，月娥再反对也没用。杏花嫁出去了，杏花的男人也没再喊过月娥。两人也再没回过家。

小珍也是自由恋爱的，男人家也很穷。月娥在杏花的婚事上吸取了教训，因而同意小珍的选择。只是结婚没多久的小珍开口向月娥和水根借钱，他们想开杂货店。两人一口拒绝了，没点商量余地。水根和月娥见别人嫁女儿，男人彩礼钱一给就一二万。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两个女儿，男方不但没给彩礼，还自己办嫁妆，还倒贴了一、二万。难怪村里生了女儿都说生了个赔钱货。小珍说，爸，妈，我只借两千块，一年后就还。水根和月娥都说没钱。其实他们还有三千块钱，存在银行里。但这三千块钱是他们的救命钱。他们若有个三病四痛的，去哪儿弄钱？月娥又有高血压，时不时要钱买降血压的药。小珍也知道他们有三千块钱，她有一回看到了存折。就这样，小珍记恨他们，不但不给父母送节，父母的门都没进过。

水根说，你白把杏花养大了。我对不住你。

你不也白把小珍养大了。该对不住你的是我。你如没娶我，娶了别人就好，那你就可生个儿子。儿子养父母天经地义。月娥不停地叹气。

月娥嫁给水根时，已做了绝育手术。而在农村，女儿不要养父母。生了再多的女儿，也可吃五保户。若生了个儿子，儿子再穷，也要养父母，讨饭都要养。生儿子的老人是不能吃五保的。

水根又说，要过啥节？过节有啥意思。

是呀，过啥节？月娥附和。

一到过节，两人就不开心。看到别人的女儿带着儿女来送节，别人家里欢声笑语的，他们家却冷冷清清的。

还有一个星期又过中秋节。水根说，我出去转转。水根去了杏花家，水根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说，杏花，你不认我这个父亲可以，但你得要月娥这个妈。她为了养大你，吃尽了苦头。这二百块钱，你拿一百块钱给你妈，另一百块当你的走路费。

水根到家了，月娥却不在家。水根前脚一走，月娥后脚出了门。月娥到了小珍家，也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说，小珍，你不认我这个母亲可以，但你得要水根这个爹。如不是他，我们娘俩早就饿死了。这一百块钱，你拿五十块钱给他买瓶酒买条烟，另五十块当你一天的工钱，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