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冉秋云打道回府 盛小姐留宿谭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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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二太太考虑周全,我主要是担心两个孙子的安危,我这把老骨头不足为惜。”

“还是谨慎一些为好。你们住到镇上以后,就呆在院子里面,我会安排人给你们送吃的喝的。”

“只要你们不出院门,就不会被人看见。看库房的宋老爹为谭家做事几十年,是老爷和为仁最信得过的人。”

“大哥,你现在能起床吗?”

“能起床,我的身体已经好了,我是心病——只要仲文有救,我的病就好了。”赵长水一边说,一边掀被子,穿棉裤和鞋子。”

赵长水的精神状态确实好了许多,人一旦在精神上有了支撑,身体上的疾病就会被冲淡许多。

赵妈从衣袖里面拿出两锭银子递到赵长水的手上:“大哥,这是二太太给你的银子,你带在身上,说不定什么时候用得着。”

“这——如何使得,二太太有恩于我们赵家,怎好又拿二太太的银子。”

“快拿着,你们到镇上去,只需带一些过冬的衣服,这天越来越冷了,你现在就到镇上去。”

“你在西街二亭桥下等赵妈,回到镇上以后,我就让赵妈领你去住的地方,今天晚上天黑以后,你再回来接嫂子、儿媳和孙子。我安排一辆马车听你的使唤。”

“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回隐龙寺和阿玉她们会合。今天是大太太的寿诞,我们不能在李家铺多耽搁。”

“二太太,您看这样行不行?”赵长水道。

“大兄弟,你说。”

“我让媳妇和两个孙子到镇上去——侯三他们只会在两个小孩子身上做文章,再让我侄女儿春妮照应菊英和两个孩子。”

“我们老两口还呆在这里,经常会有人上门看病,仲文不在家,我们得照应着,家里面还有这么多的草药要侍弄。”

“家里面不能没有人,家里面没有人,反而会引起侯三他们的怀疑;晚上,您别让马车来接我们,我家里有一辆马车,虽然旧了些,但还能用,也别让来接我们,有长秀搭把手就行了。”

“老婆子一会就回来,我留一个字条给她,让她把儿媳和孙子接回来等我,我晚上回来接他们。”赵长水考虑问题比较周到。

“行,那就按照大兄弟的意思办。”

“这样也好,菊英到歇马镇以后,我让赵妈领梁大夫到库房去给菊英看病,也可以让赵妈领梁大夫到李家铺来给你把把脉。”冉秋云道。

“菊英确实要好好看看,她的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仲文出事以后,她的身体每况愈下。”

“我主要是心病,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小毛病,我自己也能看,就不劳烦梁大夫以老迈之身往李家铺跑了。”

赵长水穿好棉裤,系好腰带,穿上鞋子,走出厢房,将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拾到长条桌上去,从长条桌上拿起一张黄颜色的处方纸,将一方砚台拿到桌子上:

“长秀,你照应二太太先行一步,我写好留条以后就赶到二亭桥等你。”

于是,赵长水留在屋里写留条;赵妈撑起伞,搀扶着冉秋云走出正屋,走出院门。

一路无话。

主仆俩走进禅房。

从主仆俩走进禅房到走出禅房,所用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这和平时烧香拜佛的时间差不多,所以,不会引起两个丫鬟的怀疑。

主仆七人回到谭家大院的时候,时间是已时过半。

这时候,正是亲朋好友登门道喜祝寿的*。

马车行至北街和西街交汇处的时候,冉秋云吩咐车夫停车,待赵妈走下马车之后,马车左拐朝谭家的大门驶去。

赵妈则沿着西街朝南走去。

赵妈赶到二亭桥的时候,哥哥赵长水已经在北桥头——路东边霍家祠堂东边的树林里等候,他头上带着一个斗笠,身上穿着一件蓑衣,棉裤的裤脚卷到小腿肚的上方,脚上穿着一双草鞋。

赵长水将斗笠的前沿压得很低,他之所以站在霍家祠堂东边的树林里,并将斗笠压得很低,是担心路过祠堂的人认出自己来。

赵妈沿着祠堂对面一条仅能走马车的路朝西走,赵长水跟了上去。

行百十步,赵妈右拐走进一条比较宽的巷子。冉秋云安排的住处就在这个巷子里面。

朝巷子里面走百十步,左边有一个院门,这里是谭家药铺的仓库,谭为仁安排一个老人在这里看仓库,眼下已经进入初冬季节,仓库里面不宜储存太多的药材,所以药材已经所剩不多。

为仁少爷刚刚从鲁掌柜的手上进了一批药材,这批药材,一部分放进了怀仁堂的仓库,一部分放在了这里。

这里,除了库房,还有看库房人住的地方,正好可以让赵长水家住一段时间。

这里地处偏僻,大部分房子都是库房,这里紧靠饮马湖,因为交通十分便利,所以,谭、盛、霍、马、荣等大户人家都把库房建在这里。

每家出两个家丁组成一个夜巡队,这些家丁持有猎枪。夜巡队是在十一年前组成的,1410壬酉年秋天,霍家的仓库发生过一次火灾。

谭家的仓库紧挨着霍家的仓库,所以也受到了比较大的影响,除了两间库房被烧塌以外,两间库房里面的药材全部烧毁。

于是,由霍、谭两家牵头,组成了一个夜训队。谭老爷认为这次火灾是有人故意放的,谭老爷出钱请青州府衙的捕快暗中调查,最后查无实据,不了了之。

只有猜测,没有事实和证据做支撑,肯定是不行的。谭老爷怀疑这把火是马家人放的。

1409年春天,青州府闹瘟疫,君县歇马镇的疫情非常严重,谭老爷和大太太商量后决定,让怀仁堂免费为染上疫病的人救治,他还让梁大夫带着几个徒弟上门为患者诊治用药。

此时,马家的药铺却关门谢客。谭老爷曾经和马家商量一起为控制疫情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马家也答应了,但马家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拿出诚心参与救治。

经过这次疫情,谭家的名声大振,相比之下,马家的声誉受损严重、一落千丈,所以,疫情被压下去以后,谭家药铺的生意是蒸蒸日上,而马家的药铺则是门可罗雀、十分惨淡。

为此,马家耿耿于怀,马家的当家人是马老爷马清斋,他一辈子精打细算,锱铢必较,谨小慎微,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他的二儿子马啸天和白道黑道都有瓜葛,马家还豢养了几个曾经混迹江湖,后作奸犯科遭官府缉拿的亡命之徒。

谭老爷猜测,马家和盘踞在二龙山的匪首费黑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土匪每次到镇上来打劫,虽然马家也是打劫对象,但好像是为了掩人耳目。

马清斋和马啸天父子俩看不惯谭家沽名钓誉,邀买人心的做法。

马家一直是这么看谭家的,所以,才对谭国凯阳奉阴违,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自私和狭隘会导致马家药铺一蹶不振、日渐败落。

当然,谭、马两家在历史上也曾有过一些矛盾,所以,谭、霍两家发生那场大火之后,谭老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马家。

因为这里是存放药材的库房,既要防潮,又要通风,所以,所有的房子修建的比较讲究。

这里的房子不但地势高,而且窗户多。下雨天,门窗是关着的,艳阳天,门窗是全部打开的,湖面上无遮无挡,药材最怕的是潮湿,有风,有空气流通,药材就不会潮湿霉变。

所以,冉秋云把赵长水的儿媳和孙子安排在这里是比较妥当的。

赵妈用铁环在门上敲了三下。不一会,院门开了,一个年近古稀的白胡子老人拄着一个拐杖站在门口,他的右手上打着一把雨伞。

“长秀,你怎么来了?”老人眯着眼睛道。

“大哥,这就是宋老爹。”赵妈道。

“宋老爹,您好啊!”赵长水和宋老爹打了一个招呼。

“这不是长秀的哥哥长水吗?”

“宋老爹,我哥的儿媳菊英和孩子要在您这里住一段时间,少不得给您增添麻烦。”

“那敢情好啊!有人来,我也有一个伴了,我一个人在这里,一整天都冷冷清清的。”

“宋老爹,菊英她们住进来,您吃饭的问题就不用犯愁了,她们添一个碗,加一双筷子就行了,您的年事已高,有他们伺候您,二太太和为仁少爷也就放心了。”

宋老爹领着赵长水到两间房子里面看了看,房子里面有现成的家具,稍微增添一点生活用品就可以居住了。两间房子正好够菊英等四人居住。

赵妈和赵长水将两间屋子里少量的药材挪到墙角,放在高处,然后拾掇了一下,宋老爹也在一旁帮忙。

三个人将两间房子拾掇好了以后,赵妈妈就回谭家大院去了。

赵妈从西小门进入谭家大院。

此时,谭家的大门前热闹非凡,雨还在下着,但雨没能阻挡住客人到谭家贺喜祝寿的脚步。

北街两头,不断有人往谭家大院的大门前汇集,他们或打伞步行,或乘马车,或坐轿子。秋雨没能浇灭谭家的洋洋喜气。

谭家院门前的台阶下停着几顶轿子,一些马车被直接引进了南院、学堂和祠堂的大门,这三个地方被当成了临时停车场。

谭国凯的弟弟谭国栋一家住在南院,谭国栋在南院办了一个私塾,现在,他的儿子谭为礼继承父亲的衣钵,也当起了教书先生。

谭国栋和哥哥谭国凯不一样,他一生淡泊名利,崇尚无为宁静的生活,在家乡教人识文断字,明晓事理,和哥哥跌宕起伏的人生和凶险多舛的命运相比,倒也不失为一种理想的生活状态。

在经历了十九年前的那场挫折之后,谭国凯尤其能理解弟弟谭国栋的人生态度。

此时,谭国栋正和哥哥谭国凯、儿子谭为仁、谭为义和侄子谭为仁在门口迎接前来祝寿的宾客,谭为礼则坐在一张桌子旁抄写礼单。

谭为礼身后的长条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贺礼,几个佣人在二墩子的指挥下,将贺礼往院子里面搬。

谭为仁虽然有病在身,今天是大娘五十华诞的第一天,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招呼宾客——他现在毕竟还是谭家的大少爷。有客人登门的时候,他就和父亲一起拱手,行礼,他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今天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日子,作为谭家的二少爷——还可能是即将被扶正的二少爷,谭为义是不会放过这个展示自己的好机会的。

今天,谭为义的穿着非常讲究。

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半圆宽沿羊皮帽,帽檐上镶嵌着一块圆形祖母绿玉佩,穿一件皮毛一体、金色缎面的袍子,外加一件包着黑色毛边的橙色皮袄,脚上穿一双羊皮皂靴,腰带上挂着一块血红色的玉佩。

谭为义不离谭国凯左右,在谭国凯的眼前晃来晃去,完全是一副未来大当家的模样,只要有贵客登门,他就跟在二爷谭国栋的身后,将客人领进门,表现得非常殷勤。

赵妈回平园换了套衣服之后去了和园。

此时,大太太正坐在东堂的紫檀长椅上接受宾客贺寿,小辈们行跪拜礼,同辈们行拱手礼。

站在大太太旁边的有梅子,梅子的手上拿着一些绣着牡丹花的红布袋子,小辈们跪拜磕头之后,梅子就会给一个红布袋,红布袋里面装着一些银子。

坐在两边太师椅上的有冉秋云和林蕴珊,冉秋云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她就是第一个来给寿星拜寿的尧箐小姐。

阿玉站在冉秋云的身后,尧箐小姐的身后也站着一个丫鬟,她就是阿香,林蕴珊的身后也站着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子,她就是昨天到齐云阁去请老爷的谢嫂。

在坐的还有谭国栋的老婆赵夫人。

赵夫人显得很低调,她的穿着谈不上华丽,身后没有丫鬟。

冉秋云和大太太、赵氏的眼神频繁交流,彼此还用微笑呼应,林蕴姗和三个人虽然有些眼神上的交流,虽然也有些情绪上的呼应,但她的情绪不是很稳定,至少缺乏延续性。

她的视线在尧箐小姐的脸上停留得比较多。

尧箐小姐坐在冉秋云的身旁,并且和冉秋云这么亲近,这使林蕴姗颇为不满,但又不能发作,她也希望尧箐小姐成为她的儿媳妇,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尧箐小姐一大早跑到谭家来,既不是为了讨好冉秋云,也不是为了接近谭为仁,她是来看望一个人的。

尧箐小姐给大太太请过安、祝过寿之后,就在丫鬟梅子和阿香的陪同下去了熙园,她跟大太太说自己从小就喜欢黄梅小调,大太太当即派梅子陪尧箐小姐到熙园去看看。

尧箐小姐希望在熙园和程向东再度邂逅。

昨日下午,尧箐小姐和程向东在南街和西街两度相遇,特别是二亭桥上的不期再遇,对男女感情一向懵懂的尧箐小姐突然有了心动的感觉。

两次四目相对,程向东在她的心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连程向南都从尧箐小姐的眼睛里面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尧箐小姐的突然出现,程向南的心里马上就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她的再次出现,也验证了程向南最初的判断。

遗憾的是,尧箐小姐在熙园没有见到程向东,因为向东被义父程五洲派到盛府去商谈演出事宜——特别是舞台的搭建,程向东要给一些指导性的意见。

尧箐小姐往熙园走的时候,程向东已经走出了谭家大院。

尧箐小姐在熙园寻觅了许久,但始终没有看到程向东的踪影,这一细节被程向南看在了眼里。

好在程向东并不登台演出,尧箐小姐没有机会和程向东接触,只要尧箐小姐不走进熙园和后台,她连看到程向东的可能都没有。

程家班在歇马镇也呆不了几天,只要程家班离开歇马镇,程向南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程向南唯一担心的是程家班要在盛府演出三天,在人家的家里,尧箐小姐想见到程向东,甚至接触程向东,不是一件难事。

向南提醒自己要特别小心。

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已经把自己的心交给了程向东,从最初的喜欢到依恋,再到心有所属,至于以后结果会怎么样,她没有想过,也不会有一个女子会去想恋爱之后的结果。

但有一点,程向南是知道的,程向东不会永远呆在程家班,他离奇的身世,孤独的身影和漂泊不定的人生,更增加了他在程向南心中的份量,也增加了程向东人生走向的不确定性。

当然也增加了程向南心中的隐忧。她甚至担心程向东随时都可能离开程家班——离开她。

一旦程向东找到自己的生身爹娘,他就会离开程家班。

在程向南看来,程向东离开程家班的可能性不大,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自己的亲生爹娘,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程向东离开自己的可能性倒是很大,程向南冰雪聪明,她知道程向东拿她当妹妹待,她也知道程向东有意识地把自己和梅其宝往一块凑。

当尧箐小姐突然出现,并和程向东两次邂逅,且有眼神交流的时候,她马上就意识到了危险的临近。

她能读懂尧箐小姐眼睛里面的东西,她也发现了向东哥眼里的异样,他和自己也有四目对视的时候,但她从没有在向东哥的眼睛看到过这种东西。

尧箐小姐在熙园没有寻觅到程向东,便回到和园去陪伴寿星。

她也想马上回家,但又觉得有些失态,好在程家班也要在盛府唱三天戏,稍作思考之后,尧箐小姐决定按捺不动,她要留在谭家陪寿星三天。

大太太求之不得,她就让何嫂和紫兰将尧箐小姐安排在和园东厢房二楼住下。

她还安排另外一个叫满月的丫鬟和阿香一起伺候尧箐小姐。

这几天,有义女向南和尧箐小姐陪伴,大太太非常高兴。

从她住进和园以后,和园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至少是没有这么多的孩子陪伴她——这些年来,她唯一缺少的就是孩子的陪伴。

尧箐小姐之所以要在谭家住几天,是受了程向南的影响,当她听说大太太认程向南做了义女,并且要留程向南在和园住几天。

当她知道程向南是程向东的妹妹的时候,她才决定在和园住几天。

她的目的很明显,想和程向南套近乎。

和程向南走近了,就是和程向东走近了,有程向南,她就能名正言顺地跑到熙园去——只有到熙园才能和程向东更近。

既然程向南成了大太太的义女,并且住在和园,程向东就有可能到和园来。

虽然盛家和谭家定了娃娃亲,但尧箐小姐对谭为仁和谭为义没有一点心动的感觉,故而迟迟没有答应爹娘在谭为仁和谭为义两兄弟中选择夫婿的要求,爹娘拿她没有办法!

她之所以和谭为仁走的近一些,是因为在性格上比较合得来,为仁少爷一直很关照她,而且事事都让着自己,正因为这样,尧箐小姐觉得为仁少爷更像自己的哥哥。

过去,她到谭家大院来,并非出于自愿,娃娃亲,可不是随便说说的,爹娘确实希望女儿在为仁、为义两个少爷中挑选一个人做夫婿。

母亲有意识地、经常性地带尧箐小姐到谭家大院来做客,长大之后,她有了自己的主见,所以,她到谭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过去,在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很多事情,她都不能自己做主,有些事情,特别是爹娘的心思,她都懵懂无知。

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子,只能按照爹娘的意愿行事——做一个听话乖巧的好女儿。

自从长大成人以来,今天是她唯一一次主动到谭家大院来。

难怪大太太听说尧箐小姐来了,没有在熙园多停留呢?

如果不是程向*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面并且让她难于忘怀的话,今天,她肯定会和爹娘一同到谭家的贺寿,而且不会在谭家大院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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