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大殿对峙(1 / 1)
月光绕过青色曼纱,落在榻上女子的眉目上,
女子睫毛轻颤,幽幽醒转,
柳姨泪眼婆娑的看着她,“先生可算醒了”
“又让你担心了。”琉璃哑声开口,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是四肢百骸的痛,
柳姨赶紧阻止,“你可先别动,碧神医才替了上了药”
碧四娘?
再打量了周围的布置,这..是?太傅府
琉璃揉了揉额头,那不是梦,
“先生!你醒了啊?!”帘曼转角处走出一青色身影,见琉璃浑身的伤,蔹蔓又有些别扭的道,“抱歉,我不该把你拖去谏衙,”
琉璃摇头,“总是一场祸,躲不掉。”
蔹蔓见琉璃并未生气,神秘的凑了过来,“你知道吗?昨天公子有多帅?”
见琉璃茫然的摇头,蔹蔓赶紧道,“我昨日见你进了谏衙后,心中着急,又不敢去见公子,只有找言默帮忙,却刚好被公子遇到。”又瞧了瞧琉璃的脸色,“公子一听你进了谏衙,立马就来捞你了!”
再看了眼琉璃身上的伤,有些内疚“却不想还是晚了些,”脸色又很激动道,“你可知道,公子直接闯进了谏衙,见你受伤的模样,当时就狠狠的将那官差踢开了!公子的一脚不死也得半残哎,那屋中的人可是一个都未放过”她向琉璃得意的扬了扬拳头,“哈哈,我替了揍了那贼子,打得他告饶恕罪!”
蔹蔓见琉璃仍无表情,心中着急,琉璃可不要因为这件事抛弃的公子才是,她大声道,“我可是第一次见公子这般模样!你可知道,你对公子来说是重要之人,公子才会这般生气!”
琉璃还不知竟是这样的情况,他这般肆无忌惮,不怕招来口舌和皇帝的猜疑吗?
他三番四次的救自己究竟是为何?真猜不透这高深莫测的太傅大人,
琉璃平静道,“待我伤好,自是要谢过太傅大人”
蔹蔓提高了音量,“仅是谢过?!”
琉璃讶然,又似想到什么,“自然会当面拜谢,”
蔹蔓见琉璃这态度,愤愤道,“你可真没良心!”说完气冲冲的坐在一旁,不再理琉璃,
琉璃不知这蔹蔓的气哪里来,她撑着身子好言安慰她,
女子低声劝说的清丽声也传到了屋外两人的耳中,
言千似感受到身旁人的凛冽寒气,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可要进去看看?”
池渊冷睨了他一眼,“我可是来看她的?”
言千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他只说了进去看看,公子却说不是来看她的,不是来看她为何到此处来?真是猜不透公子,
池渊不再屋外作停留,转身离开
她的话,还回响在耳旁,对她来说,他,究竟算什么?
他走在回廊中,只觉心中好似有一处地方,似雾又似梦,朦胧又清晰,好似不能与人道明,又好似道明,谁也不能明,
香炉中的袅袅龙涎香气,将池渊的思绪拉回,他与历帝对坐,魏观替他斟上了茶水,然后垂首恭敬的立在历帝旁,
历帝将茶碗中的些许青茶吹开,呷了一口,沉着脸看向池渊,“朕倒是不知太傅大人如此有“魄力”!”
池渊修长的手指摩擦着茶杯,薄唇轻启,“臣有一不明之处,请陛下明示。”
“哦?何事?”历帝也并不知池渊打什么哑谜,前日大闹谏衙之事都传到他耳中了,却是今日才来宫中,还不是来请罪!
历帝看着眼前的人,池渊是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了!
池渊轻抿了一口茶水,“臣只是不知,这聚谏阁,何时是丞相家的了?”
历帝半眯着眼眸看着池渊,“你这是何意?”
“臣只知道,聚谏阁历来都是属君王直管,独立于朝臣,是陛下的忠言锦囊,”池渊抬眸看了一眼历帝身后的和玉龙虎镂雕香炉,轻敲着茶杯,“臣也是今日才知,原来丞相也是能左右的。”
听完池渊的话,历帝握了握手中的茶碗,从邬太师之事,他便有意削去池渊的权利,大力扶持黎相,他是乐意看他们相斗,可池渊未有任何反应,这谏阁之事,他是有些耳闻
难道是他给黎相的权利太大了?竟敢连聚谏阁都染指!
他可不想虎没捉着,又喂肥了狼!
历帝心中斟酌片刻,挥了挥手,“魏观!诏黎相进宫!”又想到什么“黎家大公子也诏!”
魏观正准备离开,池渊又开口道,“臣倒是听了一件趣事,说是黎家大公子是窃谏。”
他看着茶碗上的蓝釉,“这苦主就在太傅府,陛下一并诏了吧,总不能“污”了黎家公子的名声。”
魏观看向历帝,历帝微颔首默认,他再偷偷看了一眼坐与檀木椅上的那风华之人,悄声退下。
魏观离开后,大殿就陷入的沉默,直至祯祥来禀报政事才被打破,
“儿臣叩见父皇,”
得了历帝的平身,又向池渊点头道“太傅,”
温润细致的少年,一进入殿中就发现了气氛不对,他快速的禀报完政事便准备离开时,
历帝唤住了他,他道,“你且等等吧,等会有泪江水患的谏议,你也听听,”
祯祥应下,站至历帝身旁,三人又陷入了沉默,
他与这父皇从无共同言语,在他印象中,历帝更偏爱开朗的振稷,他偶然听到历帝与身边的人说过,只道他太闷,寡言,历帝有些不喜。
魏观的办事速度快,又加上相府与太傅府离禁宫都不远,未到半柱香,
就见黎相来了,他着正装,带着官帽,步伐沉稳,一派正气的模样,
琉璃在殿门遇到他时,心中已然平静,这一刻,他是她的敌人,他可以为了仕途不在乎她的性命,她亦能为了活命与他争斗,
“臣携小儿黎行之,拜见陛下”
历帝挥了挥手,“平身”正准备开口,又听见一声音
“草民王二叩见陛下”琉璃伏身大拜,身上的伤口扯得生疼,
历帝打量了片刻,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年,并未刻意释放威严,他抬了手,“免礼”
琉璃得了回答,慢慢的爬了起来,抬头见池渊正冷冷的看着她,心中纳闷,她又做了什么得罪太傅大人了?
又好似感受到一道胶着她的目光,她寻着看去,却见是祯祥,她微微一笑示意,
祯祥的心里却是翻起了风浪,那双眼睛,墨瞳,是她吗?可他,分明是男子啊..
“既然大家都在,那就先开始说说着泪江水患之事。”历帝朗声开口,先是看向黎行之
“黎家公子先说罢,”
黎行之忍着痛,按照父亲教他所说的,跪拜着振振有词的陈述,眼神又是几次飞刀与琉璃,那日池渊来相救,带的个个都是武功好手,他还被一女子暴揍了一顿,都是捡的看不见的地方,
他不敢恨池渊,但这是因琉璃而受的耻辱,他黎行之怎样也得讨回来!
待黎行之说完,历帝又看向了琉璃,这次的眼神有些凌厉,“你呢?可有要说的?”
琉璃又是拜一大礼,“陛下明察,草民只有几处想问黎公子,一是,引水口建在何处?二是泪江水湍急,如何战胜?三是,又用何方法降低堤堰决溃的危险?”琉璃看向黎行之,“敢问黎公子,您这谏议只为防洪吗?”
黎行之被琉璃的连串问题,问得摸不着头脑,父亲只教了他说的这些啊,并没讲琉璃所说的问题,他怎么回答?
琉璃再次逼问,“敢问黎公子,您能为草民解惑吗?!”
历帝也加入了琉璃的阵营,眼神怀疑的看着黎行之,“黎家公子,即是你想出的谏议自该考虑了这些问题,你可能为众人解惑?!”
“这..这..”黎行之面对历帝慌乱不已,求救的看向黎相,
黎相接了示意,揖了一礼,“回陛下,这正是小儿准备向陛下提出的问题,那日小儿将谏议提出后,回家便发现了不妥之处,几日来都未曾找解决办法,又不愿辜负陛下信任,忧思不已。”
他又看向琉璃道,“既然你也看出了此问题的所在,不如将这解决的办法提出来,若是好,陛下自会有赏。”
好,好,好,不愧是丞相啊,
既为黎行之挡了这难,又将问题转回了她身上,不管她如何回答他这问题,都无法将矛头再次指向黎行之,而她要怎样才能证明这谏议是她所提?
“黎相这话,本官不赞同,即是黎公子提出来的面圣谏议,自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能进宫,”池渊冷淡的看着黎相,“莫不是黎相觉得陛下蒙昧,连这些都看不出吗?”
池渊说完又看向历帝,眼神中分明就是,丞相还想狡辩,是把您当猴儿玩呢
黎相听池渊这话,赶紧跪下澄清,“臣绝无此意,只是人间百事,难免有未考虑万全之时,小儿初出茅庐,是有些急功近利,望陛下恕罪。”
好一个急功急利,生生将这蒙骗圣听之事说成了这般
历帝接收池渊的眼神,看到黎行之又是这般吞吐,心中有了片刻计较,又听着池渊这般拐着弯骂他,怒火憋心,但跪着这人让自己这般痴傻,更是火大,
他用力的拍了拍桌案道,“混账!急功近利就能将朕玩弄在股掌中?!”
黎相将身子迈得更低,心中是恨极了池渊,池渊!今日本就没你的事,为何这般针对?
琉璃现在更加佩服这太傅大人,简单几句不仅将重点划了出来,还直接避开黎相的开脱,这天下,能将人心琢磨得如此透彻的人,还能置身事外,怕是再无二人,
一时间,大殿的气氛,分外紧张
琉璃再悄悄地抬眼看了那人,这点火之人倒是怡然自得的喝着茶啊,
“陛下!臣自知罪,不敢再辩驳啊!臣与登基追与陛下至今日,恪守君臣礼仪,未敢有半点不敬啊!”黎相涕着泪,看了看历帝的脸色,快速思考了一番,提到,“臣从来以君令为尊啊,永安五年,臣..”
黎相还未说完,历帝厉声打断“好了!朕又没有说要怪罪与你,”
历帝看了看琉璃,眼神凌厉“即是你有好谏议,泪江之事交与你,朕不想再做追究谁是谁非,若是做好了朕自有赏!”又看了一旁的祯祥“你也参与罢,学着点实事,”
看了看跪着的人,心中烦闷,摆了摆手“好了,都退下罢!朕累了”
池渊见历帝这模样,眼神微闪,
众人揖礼离开,琉璃心中嗤笑,到底是丞相之子,皇帝都这般不再追究,心中又纳闷,这黎相是要说什么?竟成了他的挡箭牌?
而历帝好似不愿提,也想要努力遮掩,
待众人离开后,历帝坐在椅子上,神情疲惫,
黎相这老匹夫,今日突然提出那一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永安五年,
那一年,
在他的记忆里,满是苍凉和赤色啊,
有多久没人提过了?
又有多久没有再做过那样的梦了?
久到他都以为那是上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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