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尝试(1 / 1)
广州,朝堂偏殿。
朝廷的各部尚书重臣均在座,他们中除了丞相陆秀夫、户部赵与珞、工部王德、刑部徐宗仁、礼部陈宜中、吏部赵樵、民部尚书冉安国、教部谢枋得,以及御史台的夏士林外,还有前段时间“闭门思过”的御史中丞杨亮节。
尽管杨亮节当初“犯事”了,而且他的粮食全被“罚没”,可在私下里朝臣们也都揣测到,他的御史中丞位子不太可能被拿掉。毕竟老杨是当年护卫陛下“南迁”硕果仅存的功臣;他所犯的事,朝廷里当时又没有针对官员的相关条例;何况他还有国戚,陛下总要给太后留点面子。故此,当事后看到老杨仅仅是被迫回家“闭门思过”时,朝臣们也并没有感到多大的意外。
只不过既然是“思过”,自然也不能无期限,完了之后,杨亮节仍要回他的御史台。但这时候的所有人都明白,御史台真正主事的已经是夏士林。
或许对行朝的众多官员来讲,在过去的一段日子里,朝政上的最大改变,是过去的大朝会已越来越少。朝廷里的很多事情,往往是在官家和诸位尚书们商议后,就已经定了下来。
当然,其他人针对朝政上的建议、意见、反对等等之类,上书也并无限制。
一些有心的人很快就从私下里打听到,出现此种情况,是因为某人认为:“过去朝廷议事之时,颇多于事无助的空泛,不仅浪费了时间,还影响了朝廷的定策。”但这些人对此言全都嗤之以鼻,因为他们从中看到了汉代武帝时期“内廷”的影子。
想更多的揽权就明说,又何必找这么个贬人、损人的借口,已经到现在了,你的哪些小心思难道咱们还没能看清楚?
东是否就一点不知道这些人的议论,这很难说,可他真的是懒得理会,也没闲心去理会。因为他知道,他所要做的有些事,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以想像、甚至能理解。就像他今日召集朝廷尚书重臣们所要商议的事情一样。
事实上,在经历了多次所谓的“大朝”之后,东已经发现,看似朝堂上人站得满满当当,其实很多时候、有很多人未必对在朝堂上所提之事的相关细节非常清楚。因此,在这部分人当中,要么置身事外、在朝堂上充当了摆设;要么就是跟在别人的后面附和。更有些人啰嗦了半天,最后真正的要事实际上就是那么几句,也难怪后世大明的朱重八为此曾把大臣给打了一顿板子。(注)
所以东在兵部参谋院试行的基础上,根据眼下的实际需要,也开始逐步对朝廷上的议事方式,进行了一些改变。
他为此所借鉴的,其实也不过就是后世企业里的做法,拉开一条椭圆形长桌,老板、经理们围坐一圈,桌上再摆放上相关的文件、以及笔墨,这样,除了能让参加会议的人针对相关议题进行讨论,还可以让他们在觉得需要时,能对有些要点作些笔录。
这个待遇目前只有朝廷的尚书重臣才能享受,并且此类的朝议也放到了朝堂边上的一个偏殿里进行,不过不论是陆秀夫、还是行朝诸位重臣,对此均十分满意。
因为这体现了对士大夫地尊重,再现了先人所说的“坐而论道”。就是从形式上来讲,恐怕也没有什么方式能比这更体现“与士大夫共天下”的了。至于其中一些细节上与古时的不同,某人在其中弄得新花样,如果还要挑刺,只能说太苛求了。
其他人对此有意见?朝廷也要讲究尊卑有序,您说是不是?
当下,陆秀夫与在座的众臣均在细细看着手中的两个书稿,而其中的之一,就是所谓的“驿政改制”。
为了能让所有人更明了所要商议之事,陆秀夫遵照官家的吩咐,事先撰写了一个纲要,然后再令人将这个纲要誊写了数份,就此使得每一个参与此次朝会之人,人人手里均有一个文本。
陆秀夫很快就看完了这些书稿,然后他抬起头来看了众人一眼。
其实这里面的所有内容,在他和官家事先的商议中就已知道。此时再看一遍,也不过就是在陪着众人读书。而且他注意到,就在自己看完后没多久,其他人也都翻过了最后一页。
见此,某人随后就开了口:“这两件事,今日仍属于商议。诸位爱卿如有什么异议,尽可直言。咱们可以一个一个的来。”
冉安国在众人短暂的静寂中,首先开了口:“驿政的改制,臣以为极有必要,须知此时是战时。凡与战事相关的,都是关乎朝廷生死存亡的大事,故此容不得拖延。军中与此相关之事,臣无意多言。臣只是认为,既然设立军邮,而且朝廷还有意在以后,将此举惠及各地百姓,那么,在军邮试行的同时,也不妨进行一些民间的尝试。”
听完他冠冕堂皇的一番话,礼部的陈宜中顿时在暗中翻了翻眼:
“什么需要尝试,你冉安国分明是抢钱来了。这上面可是明明白白说了,所谓的军邮,以后全转为民事,交给民部。你现在就这么急着要尝试,不是为了争预算是为了什么?唉,也就是哪个喜欢来事的小子给了你个好理由。”
老陈是朝廷的元老,冉安国的哪点花花肠子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菜。但老陈也不会为此开口,他知道有人会出来说话。
他的眼睛瞟向了眼下已经被他定性为“守财奴”的赵与珞,那老赵果然白眼珠一翻:“冉大人,朝廷正处于战时,各项用度均十分紧张,又岂来多余的闲钱再弄什么尝试?”
“各地均实施,自然是不妥。可朝廷在广南、福建、或者两浙三地之中,选择一地来同步试行,想必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吧?何况朝廷在其中并非没有收益。”冉安国毫不退缩。
此时身为民部尚书的冉安国,自然是巴不得这件事立刻就全面实施,因为过去的户部,是朝廷里最为重要的部门之一,当初陛下把它分离之后,它的主要职能划分给了财部,这就让民部在朝廷各部之间,显得有点弱势。自然,才踏入朝廷重臣行列的冉安国,也不是不想在众人面前有所表现,现在既然有陛下竖的这么个好梯子,如不好好利用,岂不是会被人称为白痴?
赵与珞先瞟了陛下一眼,随后说道:“冉大人,军邮的设立,其实主要是让兵部来做这个事。”
听了他的话,朝廷的其他大佬均暗自点头。因为按照文本上所说,所谓的“驿政改制”,过去的“驿传”,基本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还略有压缩,使其更精干。而额外冒出来的军邮所,所需的人员、运送的载具,又实际上全是由兵部来出。至于军邮所设置的地点,通过各地的官府拨几间房子几乎不需要花什么钱。故此,所有的人在看过之后都认为,此事已筹划的相当完备,根本无须多言。
况且,根据已拟定的章程,以后这些军邮所最终还是移交给民部,那么又何必于此时再多一事呢?
冉安国的小心思,实际上其他几位尚书也都心知肚明。他们之中已经有人准备继续驳斥冉安国。
但是,在这个“所有的人”里面并不包括一个人,那就是教部的谢枋得。
谢枋得其实并没有像其他人哪样,当冉安国一开口,就联想到什么预算。在他的观念中,只要保证了他的教部预算,其它的你们这帮人爱咋样就咋样,全都与自己无关。他留意起此事,是因为通过这个文本、以及冉安国所说,想到了他太学里的学生。这些可都是远离家乡的学子。
对谢枋得来说,家书万金的道理根本就不用多讲。于是,在听了赵与珞的话之后,他就开了口:“官家,臣倒是认为,冉大人所言,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某人立刻露出了笑容:“唔,还请谢爱卿直言。”
“眼下朝廷太学各院里的学子,多来自琼州,他们求学在外,远离家乡,如能在琼州和广南、或者仅仅是广州之间,予以试行,既可让哪些学子和家人们少些相思之苦,又可兼顾朝廷在其中的试用,岂非一举两得?”
听到他说话,无论是陈宜中、还是其他人都不再开口,而是看向了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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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明初,刑部主事茹太素上了一道万言疏,朱元璋先是自己看,后来让人念给他听,一直听了一万多字,也没听到要说的是什么事。老朱一怒之下,把茹太素叫来打了一顿板子。第二天让人继续念,到了一万七千多字,才见到真正要说的事情。也幸亏茹太素说的事当中有四件可以被采用,所以朱元璋就没有继续追究,但事后仍然训斥了他:“你这个奏章五百多字就能搞定,啰嗦那么多废话干吗?”并且此后下令修改上书的格式,摒弃过去朝廷里动不动就长篇大论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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