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席驴儿得见宋衙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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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驴儿交了两文的城门税进了县城,却不是往膏药钱家方向去,而是一头扎到县衙后门。原来这膏药钱尚未娶夫,家中只有个老爹并一个伺候的小小子。老爹又聋又瞎且有些絮叨,他对自家女儿在外的行径并不如何知道,只晓得是在衙内手底下有些体面。因此便颇自得,一有机会便爱与人说道。

席驴儿若是去了,遇着膏药钱便罢。遇不着膏药钱,万一被瞎老爹捉个正着,不晓得要陪着说话到什么时候去。席驴儿寻思这膏药钱终日所为,全是围着宋小衙内打转。多半在这里便找得到人,便央看门的大婶放她进去。

看门的吴婶是个三十来岁的寡妇,也知道席驴儿家老爹是个鳏夫。她家夫郎早死,自己不过是宋大人手下一个小小的仆妇,又脸孔粗鄙、身形猥琐,银子也没几个。想要再娶新夫,怕是不大容易,便打起鳏夫的主意。

头回膏药钱带席驴儿来时,提过一句说席驴儿的爹是个无女的鳏夫,席驴儿是被过继的,身世可怜云云。吴婶听了当时心中一喜,鳏夫再嫁,家中女儿也是说得上话的。便有心巴结席驴儿,装模作样地劝慰了席驴儿几句。先说席驴儿如今苦尽甘来,能在小衙内手下做事,可见是个有福气的,将来好日子指日可待。拐个弯又道,这世上人人都不容易,鳏夫寡妇也都是可怜人,独个过活艰辛云云。席驴儿听了她的话,也不搭话。

看吴婶摸样,就知晓这是个假模假式的。又听人说了她是个寡妇,也猜着是对花三叔有心。她和花三叔两个虽不相得,可也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更犯不着卖了名义上的老爹,讨好县衙一个看小门的。何况这话好说不好听,被传扬出去,她席驴儿还有什么脸面,在镇上再做她的地头蛇,吆五喝六去。是以,她只笑嘻嘻不言语,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三不五时该孝敬的,还是照例奉上,吴婶倒真个比别人多照应她些。

见席驴儿是来找膏药钱的,虽未明说来意,吴婶也晓得这些人,怕是有些阴私事,不好宣扬地人人知道。便叫个小丫头去前面院子找人,自己安排席驴儿坐下,稍微候上一候。宋县令宋大人有一夫两侍,官做得不如何,为人也只是四平八稳。夫君只生了个小衙内,两侍生的全是儿子,如今后宅却是和睦,叫人羡慕。

宋大人是寒门出身,夫婿也不过是同乡乡绅之子,能写会算、精明能干。嫁到宋大人家后,也不用宋大人操心,自个用着嫁妆银子做本钱。利滚利,钱赚钱,生生供了一大家子人的口嚼。奈何人无完人,见识却差了几分。因着宋大人不养家,在女儿的事上也不敢越了夫郎去。这宋家的老爷,便背了宋大人,对女儿宠溺非常。生生把家中唯一的女儿,养成了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

因着家中兄弟逐个长成,最大的男孩已然出嫁,还有两个待嫁的。宋小衙内不好再招呼一堆人进后衙,只叫几个得用的平日进来身边听差。这膏药钱正与衙内一处,说着县城新来的瓦舍行首。没说上几句,衙内的老爹就派个小子,端了碗红枣桂圆薏米羮往书房送。

宋小衙内原本和膏药钱说得正起劲,听得门外小丫头回报,说老爷又叫送吃食来了,只得住了话头。宋衙内被打断了兴致,略有些不耐,待见到送东西的是俏皮可爱的润儿,便又喜笑颜开。润儿放下食盒,拿出碗放在一旁。宋小衙内急色,当着外人就伸爪子要去摸小手,被润儿抽手躲开了。

润儿也不怕她恼,丢了个白眼给衙内,佯怒嗔道:“就知道小姐没在读书,哪个读书还要把书童放在外面望风的。看我回去告诉老爷,叫他好生发作你。”

宋小衙内光听这声音,骨头就要酥了,腆着脸笑道:“好润儿,莫要恼。你这是来得巧了,我刚叫梧桐出去。和膏药钱说了几句话,你就来了。”

润儿自是不信的,道:“哪会我来的不巧,次次都看到有个把风的。”

宋小衙内又告饶一番,润儿才顺势歇了话头,说老爷吩咐了叫宋衙内趁热吃那羹,莫要摆凉了。若是一时不得闲吃,凉得很了,便不要吃了。如今天气不比前些时候,吃坏了肚子得不偿失。宋小衙内忙称是,道润儿说什么她都是肯听的。惹得润儿又瞪眼,说了一句他要去回禀老爷,东西一会有人来收拾,便匆匆出门走了。

看得膏药钱艳羡不已,这么朵嫩生生的解语花,偏偏长在宋小衙内家的后院里。不然换做这县城哪一家去,凭着她的心机手段,怎么着也能沾些便宜回来。两人望着润儿的背影,都回味良久。

待再要说行首,后门小丫头又来了,鬼鬼祟祟地在门口打手势,叫膏药钱出来。被宋小衙内瞥见,叫了她进来。膏药钱向她递了个眼色,她便作礼禀告衙内:说是有个叫席驴儿的来了,在后门等着,有事要找钱姐姐。

宋小衙内也是见过席驴儿几回的,却并不熟悉。只是在书房枯坐许久,因着秋闱将近,没有宋大人的首肯她不得出门。宋府老爷也难得地没有添乱,只说叫她这回要好生听她母亲的。宋小衙内无计可施,只得老实呆着。三不五时招人进府,说是陪读,其实就是与她解闷。

膏药钱这样的陪着她闲聊,已说了大半日,话题也不新鲜。这会陡然听说来了个席驴儿,又说是有事前来。宋小衙内一时兴起,便叫人也把她请进书房来。膏药钱心知怕是那吃食的事有了眉目,这是她将来发达的投名状,却不想叫宋衙内横插一脚。心里便有些恼恨席驴儿出门不看黄历,怎生偏捡了这个时候过来。

席驴儿被衙内发话请进去,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平日巴结宋衙内的人多了去了,轮也轮不到她头上。县衙后宅不知来过几回,宋小衙内可一回也没拿正眼看过她,不想今日有此造化。席驴儿欢欢喜喜进了书房,宋小衙内正与膏药钱说笑,见得她进来,便笑问道:“席驴儿你有何事,这样着急麻慌地找你钱姐姐?”

席驴儿看看膏药钱,膏药钱在一旁挤眉弄眼,怎奈这二人心意并不相通。席驴儿看出膏药钱有话要讲,却不明白她究竟是何意思。宋衙内既然问了,也不好不作答。何况她不觉着,把这事捅给衙内有何不妥。既然事涉公人,若能由小衙内出面就再好不过了,正好还可以省些水酒钱哩。

便照石里胥教的说了,又央衙内援手。席驴儿最大的目的,是赶走秦小猪,也没有如何提及膏药钱的计划。膏药钱这才在心中大大舒了一口气,暗道这席驴儿还不算太傻,知道话到嘴边留些口,逢人事只说三分。

宋小衙内却没想那么多,她占着天时地利人和,算是县城首屈一指第一家。从来只有别人算计她,她是无需去算计旁人的。这些个弯曲绕绕暗地里的买卖,一向都是别个帮她办了,她还真是听也没听过。席驴儿的话在她看来,不过就是要捉弄人罢了。这事算不得什么,又着实来得有趣,可比被母亲压着读书好玩勾引人。

她既不得出门,便叫书房伺候的小丫头梧桐,去前衙请孙班头来,共议此事。膏药钱闻言,忙出声止住梧桐,又对宋衙内道:“衙内,此事找哪个来都可,唯独这个孙大头是万万不行的。”

宋衙内奇道:“孙班头如何就不行?”

膏药钱道:“这人只听县令大人的话,脾气又臭又硬,一言不合就要动拳脚。咱们只是好玩作耍,若叫孙大头去办这事,一来她是必要告知大人的,此事就得作罢。二来她那副脾气打坏了人,事情闹大,可就不美了。”

宋衙内觉着膏药钱说的在理,便叫梧桐换个人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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