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无望(2 / 2)
“陛下英明!”罗斯门德继续道:“索多玛的侍者早就在三百年前就说过,所谓的神物,哪怕再平庸也可为神物,只要它为科西嘉立过功劳。换而言之,如果没有为科西嘉立下功劳,即使是陛下的坐骑也不能称之为神物。”
不等公爵抗议,国王继续说道:“不要说那次得胜是神牛的祈祷,相父教导我说,索多玛光辉指引下的科西嘉子民才是这个世界上的万物灵长,才是克服一切困难的源泉。与其说胜利是神牛保佑,倒不如说是公爵征战有方,将士效命。把将士和公爵的功劳归到一头牛身上,想必索多玛也会觉得不公道,或许那个时候索多玛的侍者就是想送一头牛慰劳各位征战的功臣呢。可惜,公爵大人却把大家的食物当作神物供奉了。”
大厅里,一些中立的臣子偷偷地笑了,但是摄于公爵的权势,声音很小。
“陛下!”公爵抗议的声音大了,“神物便是神物,那也是先王默许的事情,伽罗曼托杀了神物,只这条便是大逆不道。”
这个权臣无视国王的发言,群臣中也有一些异议了。
“既然成为神物的前提不成立,又只是先王的默许,没有正式的文书,怎么能说那畜生就是神物呢!”军务尚书虽然也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将军,但是对科西嘉王还有一定的敬意。
“既然巨牛不是神物,伽罗曼托不过是杀了一头畜生而已。”工务尚书是一个中年发福的胖子,虽然他的立场一向是中立,但是作为臣子,他为自己的君主在十岁的年龄上便可以断决案件,感到由衷的欣慰。
“更重要的一点。”国王忽然迈步走下一个台阶,“即便是神物,冲撞集市,造成了平民的死伤,我想失去亲人的悲痛完全可以让索多玛仁慈的心感化,将神物的光环从那畜生身上扯去。从那头牛杀死第一个科西嘉子民开始,它便是我们科西嘉的罪犯,因为它犯了杀人之罪。另外,卡兰希勒家没有好好管住本该不犯罪的神物,那么失职之罪也在所难免;除了这一点,既然牛在公爵家看来是神物,那么它在杀人之后便被剥夺了神物的资格,公爵家人使神物蒙罪,这也是一个罪过。”
“了不起……”
“陛下真是神童……”
十岁的国王分析事情如此有条理,足以让在场的大人们感到震惊。但是在中立派大臣的赞誉背后,卡兰希勒公爵早已气地脸色青白,不过不敢大肆发作,他咬咬牙,在心底盘算着:“罗斯门德这个老头,真是该死,一定是他教唆的,不然一个十岁的毛孩懂什么!”
希里安菲托在群臣的一片“英明”的赞誉声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座位上坐直了,年轻的国王又向自己的母亲说道:“母后,刚才每个大臣都分到了一个舞女,那么进贡的费伦多歌舞团还有五个舞女没有送出去,儿臣请求母后将他们送出宫去。相父曾经说过,这也是仁政。今天既然是祈福会,那么儿臣想带头做一个表率。希望些许仁慈能够得到索多玛对科西嘉的庇护有加。”
没等王太后点头,底下的大臣又跪了一地:“陛下英明!”
在这一片赞颂声刚落下的时候,宫殿外的侍卫的喊声远远传来:“伽罗曼托先生到,伽罗曼托先生求见陛下!”
沙奈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了,她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睑,却感觉到周围一片迷糊了。她想抬下手,却是全身乏力,接着连自己的呼吸也感觉很急促,“看来是病了……”沙奈朵不经意的时候,泪水滑过脸庞,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奋力想从床上起来,可是全身骨骼剧烈地疼痛,忍不住喊出了声音。
“沙奈朵!”一双坚强有力的大手紧紧抱住他的身体;沙奈朵轻声喊了一句:“哥哥!”便扑到他怀里,痛哭起来了。
“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呢,哥哥?”
年轻的铁匠没有回答,只是抱紧自己的妹妹,害怕她会失去一样;他拍着妹妹那因为痛苦而起伏的后背,喃喃地安慰着:“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沙奈朵停止了流泪,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哥哥,只见哥哥黑红色的脸上闪出坚定的神色,仿佛是决定了一件什么重大事情似的。
“他不会回来了,是不是?”沙奈朵一想到这点,泪水又就如泉水一般“哗啦啦”地流落了,“再也不会看见他了……没有这个人了……”
“你休息一个晚上,明天我们准备把他葬在后山那棵最高的木棉树下。”铁匠冷静地说着,尽管他脸色如常,但是和自己妹妹说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心情也决不好受。
“不!不!”沙奈朵用力抓住哥哥的肩头,满脸泪水地猛烈地晃着头,长发粘着泪水,贴着她的脸庞,神色显得特别的绝望和疲惫,“不要!不要!我不要他离开!不要啊,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看不见了……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
是啊,埋葬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之后,世界上就没有这个人了,曾经还和你亲热地交谈,热烈地拥抱,突然之间,这个人就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了,再也看不见,再也摸不着,连一点温存都没有了。如一阵风,一滴水,过后,什么也没有了。
“沙奈朵,你曾经爱过他,这样子就足够了,他已经很幸福了……”铁匠兄长从身上掏出一枚金质的胸牌,递给沙奈朵,安慰道:“这个上面刻着他的妻子、女儿的名字,看,下面还有一行空着,一定是要给你刻名字的……”
沙奈朵失魂落魄地抢过胸牌,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我能感觉到,他是爱我的。”
哥哥点点头,“留着这块胸牌,学着慢慢忘记伤痛吧,我亲爱的妹妹……”他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但愿她能够重新振作起来。铁匠继续说道:“我们拷问了那个异教徒,教士先生说他是圣马力诺人,听他的口气,圣马力诺人似乎要侵略了,当真是不妙啊!”
“又要打仗?”沙奈朵含泪看着胸牌,近乎痴呆地问道。
“是吧,没人能料到会怎么样,那个圣马力诺人嘴巴守得比较严,但是他们敢公然追赶我国的士兵到这个地方来,恐怕……对了,沙奈朵,明天安葬好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之后,我们就要去西索迪亚,带那个独眼鬼去,让西索迪亚的大人们来审审那个兔崽子。”
沙奈朵嘶哑地抢着说:“我也要去!”突然她的目光又黯淡下来:“我还是留在这里,我发过誓,要陪他的……”
哥哥温柔地抚摸着妹妹柔软的长发,口气尽量温和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该不该跟来,但是留在这里我也不很放心,我刚回来,就发生这样的事情……沙奈朵,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希望你不要太伤心了,这个世界上许多事情都不是很如意的,只要我们还能好好地活着,那就是索多玛最大的恩惠了。别做傻事了,现在先休息一下……”
“哥哥……”沙奈朵抱紧自己的兄长,“你不要也走了!”
“傻孩子,如果索多玛能给我一个选择,我想一辈子也不要战争,即便它是正义的。你的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先生就是因为跟数以百计的圣马力诺人周旋才筋疲力尽的。战争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他跑了三天三夜……”铁匠看到沙奈朵红肿的双眼,就忍住不往下说了。
“总之你的男人士一个不折不扣的勇士,他和敌人奋战了这么久,你是否要懦弱到一辈子守着这张床呢!”哥哥的语气显然带着挑衅;妹妹的眼神由自豪转为狠辣:“我要杀了夺走他命的家伙!我要杀光他们!”
“好极了,别病恹恹的,休息一阵再说。”铁匠沉声道:“谁要是坏了我们的爱人,我们要叫他付出更大的痛苦!咱们奇奇莫拉家的兄妹可不是好欺负的。”
“孔斯……”妹妹叫着哥哥的名字,铁匠愣了一下:“怎么了?”
“能把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的剑给我吗?”沙奈朵的大眼睛里似乎在积蓄着什么。
“嗯……也好,我用十个金币把它换回来,刚才是里拉克少爷要走了。”孔斯·奇奇莫拉起身向外走去,“沙奈朵,如果明天想跟我们走的话就好好休息。”
孔斯走了不久,沙奈朵就睡着了,她梦见自己又坐在芬芳的草地上。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把她抱起来,亲吻她的脸颊。枣红色的战马在奔驰,沙奈朵窝在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德怀里,幸福无比地比上双眼,享受着颠簸的愉悦。在红霞烧着了天边的时候,满脸绯红的沙奈朵和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在后山的木棉树下久久拥抱。
可是梦境的毕竟是虚幻的,等到她醒来地时候,沙奈朵发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沉浸在湿乎乎的汗水中;她惊觉似的摸了一下额头,才长长舒了口气。看来方才是病了,现在出了大汗,感觉身子轻松了许多,整个人就像在棉花堆里泡着一样。沙奈朵支起身体,突然“当啷”一声,发觉身上有块坚硬冰冷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啊,那是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的剑,原来哥哥已经把它送给我了。沙奈朵却想到剑的主人,她不由得内心一阵抽搐,感觉整个身子被电到一般难受;俏脸失神地望向窗外,想赶走心中的恶感。窗外的月光如水银一样洒在她身上,同时也给了她心灵上的安宁。她似乎刚刚摆脱挣扎一般,陶醉地闭上了眼睛,沐浴在银色的月光曲中。
“密特拉阿,请你告诉我,我的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真的就不能回来了吗?”少女仰头望着窗外的一轮银月,自言自语地问道,可是天穹上的弯月还是静静地悬挂在中天,没有回答。
沙奈朵轻轻地爬下床,支起拖鞋,双手依旧抱紧了长剑,呆立在房间中央。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见她的呼吸随着瞳孔的缩放变得越来越来急促。她突然愤恨地捏起拳头,“乓”地摔在床板上,清秀的脸上挂满了痛苦的神色;她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晶莹的泪珠伴随着抽泣在空气中洒落。沙奈朵抬起头,通红的脸色上映衬着满腔的怒火,她仿佛下了什么样的决定似的,冲出房门,拖着长剑,消失在夜幕中。
“砰!”
关押圣马力诺人的柴房的门被一脚强行踢开了。“叮”的一声,被利刃斩断的铁链丢在了地上。漆黑的牢房顿时被门外的月光照地异常明亮,只见洞开的房门中间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哇——”圣马力诺人的喉咙里爆发出一阵低沉的惊呼,他看见了他在草原上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恐怖的情景:披头散发的美丽少女穿着极其简单的衣物,而她手中却握着一把寒光四溢的利剑。那女人的双眼放射出杀人的光芒,水晶般的眸子像冰一般直透入人的心扉,那眼神和利剑的光芒相互交辉,编织出一阵夺命的寒光。
“什么人!干什么!”圣马力诺人喉咙里发出惊惧和慌乱的语句,但是,却无法阻止那压迫性的影子一步一步逼近。
“去死吧!”沙奈朵挥舞起长剑,剑光在月色下宛如一匹银练铺开。
剑光急速飞来,圣马力诺人即使不懂那科西嘉女人口里的咒语,也知道这一剑是会要了自己的小命。他苦于双手双脚都被麻绳绑住,只有勉力地在地上滚派以冀躲过致命的袭击。
“叮!”剑击在地上,闪出一朵火星;圣马力诺人及时的躲闪免过了被拦腰截断。沙奈朵的双肩在剧烈地抖动,手臂高举,不等圣马力诺人缩回双脚,便一剑斩下。一声轻微的响动,伴随着自己手臂上明显得阻滞感,沙奈朵听到一声凄厉的痛吼。圣马力诺人的双腿被斩飞,一道血箭从长剑光滑的镜面上激射而出,打在泥土的墙上。圣马力诺人被截断的断腿处,猩红的血液汇成了一洼小血池。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圣马力诺人现在对死亡的恐惧远远超过了对这个女人的憎恨,可惜他的圣马力诺语在嘶哑的喉咙里叫出来,就像是夜枭尖叫般凄冷。
沙奈朵受到鲜血的刺激,胸口起伏加剧,她脸上闪过痛苦和满足的神情,再次举起长剑,心中祈祷着:“密特拉啊,让我杀了这个圣马力诺人……”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圣马力诺人在血泊中翻滚挣扎,口中哀呼乞求,但是利剑这次准确无误地落在他的胸口;他感到一点冰凉伴着刺痛在胸口开始扩散,等到这个冰凉与刺痛的混合体走遍他全身的时候,他体内爆发出火热的剧痛,痛得令他头昏眼花,连哀呼都没有力气了。胸口的烦腻更加明显,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喉咙处的腥液不断地上泛,终于从口中倾吐出来。黑红的血浆随着长剑的抽回,激射而出;圣马力诺人血口中喃喃着:“不要杀我……”,伴着痛楚在全身遍布,以至于感观都麻木的境地,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最后,圣马力诺人感到脑袋似乎跟石头一样沉重,脑际一片浑浑噩噩,就再也没力气呢喃了;奋力挣扎揉*的手或许也是累了,重重地摔在血污的茅草上。
沙奈朵在刺下这一剑的时候,咬牙又绞了一通,圣马力诺人在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一点人的模样,而是一团在脚下不断抽搐的肉球。哀号没有唤起她一丝怜悯,反而激起她藏在心中无限的凄苦。当剑拔出圣马力诺人身体时,一声恐怖的血色低吼被埋葬到地狱中去了。飞溅到血淋到沙奈朵的身上,使她在月光下变得更加的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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