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绣娘情深(1 / 1)
你道这撒梦虎为何一意孤行非去成都不可?原来呀,阿甲回永宁的时候给他透露了不好的消息。只因他前脚刚走,玉玺不听劝阻后脚就行。家里的重担全都落在梦龙大哥肩上,前不久,大哥早年落下的腿疾犯了,甭说当家,就是走路都挺困难的。再说,玉玺独自一人去成都,也没带多少盘缠,况且,成都在张献忠的控制下不知道成了什么样的境况?撒梦虎的心啊,真是焦躁不安!此番只身前往成都,最令他放心不下的是朱媚儿,她的懂事、隐忍以及安静的等待常常令他内疚万分。这一次狠心的离开,一半也是为了她吧!
冬日,漫天雪花飞舞,整个大莽山白雾迷茫,白雪皑皑的山麓上,就连一只小麻雀飞过也能看得很清楚。
大莽山的人们,大都在家围着向火,朱媚儿同自己的丫鬟们在绣楼里鼓捣着刺绣。这是朱媚儿从未尝试过的技术活,她感到既兴奋又新鲜。
这一带苗寨的乡亲们大都穿戴夸张,不管是男女老幼,大都戴着夸张的银饰或骨雕,比如佩戴老虎的牙齿、长着尖尖獠牙的骷髅头,衣服上更是刺绣了千奇百怪的景象,甚至在对襟的领口刺绣了不对称的大胆的图案。男的偏好刺绣一些力大无穷的莽汉或砍杀敌人或砍杀凶猛的野兽,甚至,让莽汉骑在赤身**的女人身上诸如此类大胆的图案比比皆是。女人们衣服上的刺绣图案相对含蓄,一般是一些花鸟鱼虫,但也不乏男欢女爱的场景。他们无所顾忌的粗狂、大胆、自由曾一度令朱媚儿深深迷恋,但终究是大家闺秀出身,她完全无法彻底释放自己,逐渐地,她喜欢起整个寨子了。她缓缓起身,披在肩上的猩猩大红披肩悄然滑落,朱媚儿未加理会,径直来到窗前,顾不得大雪纷飞,打开窗户的刹那,扑面袭来的寒风瞬间已把鼻尖冻得通红。
“小姐,你不怕冷吗?”
朱媚儿唔了一声,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外界。那生冷的风并没有因朱媚儿的倚窗凭迢而吹散了她多日来的思绪。梦虎离开大莽山已经数日,她的思念一刻也未停止,原本忧虑的神态更显得神思恍惚。
“小姐,珍夫人来访。”
“唔,请她上来吧!”朱媚儿这才车转身子,关了窗,踱到火堆旁向火。
“哎呀,这天气真真的冷啊,你们这些个千金小姐啊,就是娇气,让你们到我那里吃茶,硬是请都请不来,这不,只好我来了......”说这话的正是珍夫人,她刚进得屋子,屋内的温度立即融化了她身上袭裹得风雪。
“媚儿,没想到你这屋子更冷!”珍夫人一边抖落这披风上的雨雪,一边拿眼瞅着屋子,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八仙桌上的那一堆刺绣,她扔掉手中的披风,径直走了过去,随手拿起一件正在刺绣的物件,“原来,你们躲在绣楼玩这个啊!”
珍夫人目光中的称赞令朱媚儿感到一阵阵的欣喜。
“夫人喜欢什么样的题材?”
“我啊,嘿嘿,我喜欢热烈的、大胆的......哦,像......."珍夫人陷入想象中。
朱媚儿看到珍夫人的神态便吃吃地笑了起来,很久没有看到珍夫人那副孩子气的表情了,能够和谐地面对每一天的生活,已然足够。
“其实,我、我喜欢的依旧是那些粗野男人们喜欢的,我不觉得那种图案很丑陋啊,那种最原始的生态其实是最迷人的,可惜啊,现在的姑娘媳妇们很少刺绣那样的图案了,要是有那样的刺绣,我到是很想收藏几幅。”珍夫人反复翻捡着桌上的刺绣,发现没有她喜欢的,她叹息了一声,目光重回到朱媚儿脸上。
朱媚儿因为刚才开窗吹风的缘故,冷得直犯抖,屋内的火堆也未能彻底消除她身上的寒气。“夫人若是喜欢,随便挑选吧!”
“哎,你绣这些花鸟虫鱼的,太普通了,我不是很喜欢,怎么办?”珍夫人无奈地说道。
“那,我可没办法了,除非,你自己绣?”
“我玩刺绣”
“是的,你可以的!”朱媚儿坚定的眼神令珍夫人甚感疑惑。
“没有什么让你不会的,到时候,你想绣什么就绣什么?”
“这是个好主意。”
珍夫人那双锐利的眼睛突然发现在屋子一角的抽屉上,半开半掩的抽屉盒子露出了一小截绸缎。她不避嫌地走过去,扯了出来,“这是什么?”
朱媚儿立即羞红了脸,“别碰、别碰。”正要夺走时候,珍夫人早打开看了,只见珍夫人刚刚还疑惑地表情立即变得很惊喜,嘴巴也慢慢地张开成了一个"O"型。继而满意地笑了起来,眼睛里泛着波光,仿佛恋爱中的女子少有的神态。正当她痴痴地欣赏的时候,朱媚儿走过来一把夺了去。
“哎、哎,这正是我喜欢的呃,你给我吧,好妹妹,你给我啊......”
两人围着火堆在屋内你追我赶,一时间屋内仿佛暖和了许多。
“你为什么喜欢啊,画的又不是你?”朱媚儿气踹吁吁。
“媚儿,咱们停下来说吧,哎,累死我来。我这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啊!”
两人格格地笑过不停,跑累来,便停来下来,朱媚儿也大方地把刚才的这幅画摊在桌子上,这下看得更清楚了。
“啧、啧,这下更......你看,他眉宇间的英气,气宇轩昂,真真的英雄气概,我好喜欢,这里,这里绣得最好看,我小看你了,媚儿,你绣得真好。”
珍夫人不断地夸奖朱媚儿,令她不好意思起来,不知什么时候两颊早已绯红起来。
“可惜啊,媚儿,你这图有些美中不足?”
“为什么?”朱媚儿仰着头狐疑地望着珍夫人。
“你为何单单只绣了他,你看啊,在这大风雪的茫茫崇山峻岭,他身披大红披风,手擎金刚宝剑独立寒风,这种感天动地的精神值得宣扬,可是,可惜了,你在他旁边绣上一个娇柔的女子,岂不看了更和谐,再坚强的英雄也有儿女柔情......"
“夫人说的即是,我也尝试过在他旁边绣上一个女子,你看看这针脚,我是绣了拆、拆了绣,一直绣不好啊!”
“哎,这样,从今天起,我先给你学一些基本的刺绣,这个旁边的女子,我来绣了,不许给我抢。”
珍夫人认真的样子媚态十足,朱媚儿欣然应允。
于是,在撒梦虎离开大莽山的这些日日夜夜,两人把对撒梦虎的思念深深地转化为每一针每一线的刺绣中。
话说撒梦虎离开大莽山的时候只带走了阿甲一人,俩人光在漫天飞雪的大莽山转悠就花费了一天的时间。不二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两人来到永宁城外,归家心切的撒梦虎顾不得疲累,顶着风雪冒雨前行,在丹山脚下,突然发现一个黑影,起先撒梦虎以为是自己连日的疲累产生的幻觉,“阿甲,你有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阿甲停下来侧耳倾听,摇摇头,“回二爷,没有啊!咱们快走吧,离家不远了!”
撒梦虎无奈耸耸肩膀,他们的谈话在静谧的夜晚分外分明,两人正欲策马离去,突然,宁静的夜空中传来一声喷嚏,两人面面相觑,“你打喷嚏了吗?”
“没有啊!”
“谁啊?出来啊?是好汉就给我滚出来!”
山谷回荡着撒梦虎怒吼的声音,少顷,复归平静。
满山遍野的宁静仿佛狰狞的幽灵在远处冷冷地看着两人。
冷。此时,两人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冷许多倍。
就在停下来的这一小会,不觉惊出一声冷汗。阿甲正要开口,撒梦虎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他跳下马背,倒着往回走,突然,从他的角度望过去,恰好能看到一双贼亮的眼睛在晃动,阿甲闷声不响地紧随其后。
梦虎让阿甲拿出弓箭,两人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嗖嗖嗖地连发数箭。
“别射了,撒二公子!”
借着月光,从树林里走出来一个弓腰驼背的老者。隔着撒梦虎数十步后双手举过头顶站定。
撒梦虎疲累不堪,一时间竟然看不清来者,“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你站过来点。你为什么认识我?”
那人有些猥琐地弓着身子往前挪动,也许是因为冷,也许是一种自我防御,他的头埋得低低的,一直慢悠悠地挪到撒梦虎跟前,直到撒梦虎喊抬起头来,方惊魂未定的样子猛一阵颤栗,抬起那张皱巴巴的脸,神情肃穆而悲切,似有掉泪的冲动。
撒梦虎惊呆了,连忙退后数步,用手指着一步步逼近的这人,“你、你、你是人还是鬼……”
阿甲连忙准备好手里的弓箭瞄准那人。
来人突然仰天长啸,似笑、似哭、似悲痛、似欣喜……
那声音苍老而空洞,在这漆黑的夜里,使人毛骨悚然。
天空中的月影突然被团团乌云遮蔽,大地瞬间睁眼看不到任何景象,撒梦虎紧紧地攥紧那把父亲赐给自己的宝剑,久久不敢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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