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花岗岩脑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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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组织也许到现在也不知道司马竣被捕,即使知道也未必清楚真相,因此也就谈不上预防,必须尽快让组织了解张志平叛变!宁可牺牲自己也必须把这个消息发布出去!

否则日寇利用张志平,可以轻易摧毁司马竣领导的遍布上海和香港的整个地下网络。一旦再利用从张志平处获得的密码大量发送假情报,将对我党我军构成巨大威胁!甚至能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但接头怎么办?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啦!接头期限是正月初五之前,还有一周时间。松井义雄利用张志平守株待兔,如果始终没有人前来接头,即使他傻日本鬼子也不傻,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泄密!接头人已经知道张志平叛变!至少会引起强烈地怀疑。

了解张志平叛变的人肯定屈指可数,日寇只要进行内部勘查,很快就会把矛头指向研究所!那时自己就无法摆脱嫌疑。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被动防御后下手遭殃。当务之急必须制造一个接头人不出现的借口!让残暴而愚蠢的松井义雄能自圆其说。

练功沙袋在不停的拳击脚踢腿扫下吱吱扭扭摆动,沈春丽一招一式丝毫不乱,用尽浑身力气,渐渐地身体开始出汗,思维也清晰起来。

凭借她对司马竣的了解,按照司马竣的思路,张志平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底细,也不可能知道父亲沈明山的真实身份,否则他不会来东北执行任务。党有明确的纪律规定,被派往陌生地点的密使,必须保证历史上与目的地的同志没有丝毫联系。

至少暂时自己是安全的,即使面对张志平也完全不必紧张。再者,松井义雄以破获共产国际大案自居,嚣张到不可一世,肯定会导致心里泛酸的佐佐木石根强烈反弹,完全可以利用两人在对待张志平问题的分歧,设法营救司马俊。

想到这儿,沈春丽突然变得斗志昂扬。

与此同时,松井义雄正在佐佐木石根的家里接受召见。令他稍感诧异的是衣着考究的鸠山寿行也在场,而且两只耳朵有明显的冻伤。到底是个养尊处优的体面人,温室里的花朵,每天躲在暖乎乎的屋里还抵御不了满洲的严寒。

根本不知道鸠山寿行曾经尾随沈春丽上山的松井义雄,刹那间怀着一点小蔑视,他出院以后见过鸠山寿行,但没有深入交流。鸠山寿行的出现很突然,如同鬼魅充满了神秘。

研究所已经接到佐佐木石根的声明,宣布鸠山寿行是他的私人助手,负责打理日常生活。听起来平平淡淡不值一提,看起来鸠山寿行也相当低调,但有心人都知道,佐佐木石根的日常生活可不像普通人三个饱一个倒那么简单。

作为赫赫有名的情报头子,研究所每天汇总的资料都要他亲自过目,分量重的还要呈送关东军高层,有些甚至直达东京大本营。负责佐佐木石根日常生活,意味着鸠山寿行有资格接触到绝密情报。

尽管松井义雄大脑算不上顶级发达,但毕竟有丰富的情报工作经验,他和沈春丽一样对鸠山寿行的出现深表怀疑,不过着眼点不一样。

一直企图掌控研究所的松井义雄,担心鸠山寿行是佐佐木石根的嫡系,在此时出现阻碍他继续仕进。因此不敢掉以轻心,利用关东军少壮派的渠道秘密调查,结果没有发现异常,只知道鸠山寿行长期在南京武汉一带经商,家庭没有显赫背景,官方也没有他的身份。

但可以自由出入佐佐木石根的家、列席研究所会议,凭想象也可以知道,此人必定来头不小!至于能带来怎样的威胁,目前还无法确定。不管怎么说,提防是必须的。

“松井君,你今天突然针对沈春丽施加压力,很容易适得其反。中国的有识之士很多年前就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可惜最高统治者没有采用。另一方面,西方人为了自己利益,以华制华的政策得到广泛贯彻,你我都清楚,他们成功啦。”

强撑残缺之躯与沃勒尔斗法、与关东军上层叫板、与少壮派军官暗战,明明成功就在眼前,却是镜中花水中月,连番举动全部铩羽。现在,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佐佐木石根都面临日益困顿的空前窘局,可他依然不甘心就此偃旗息鼓。

偏偏在此关键时刻,胆大、狂妄、愚蠢的松井义雄误打误撞捕获张志平,以此为线索攻破共产国际外围组织,经过东京方面深挖,破获了苏联埋藏在日本政治圈中、辐射到满铁的地下情报网。

即使佐佐木石根也不得不承认,这是近年来日本对苏情报战中仅有的成功,理所当然获得东京大本营嘉奖。认可是一回事,理解又是一回事。松井义雄的成功来得特别不是时候,对身处窘境的佐佐木石根,无疑雪上加霜。

认可往往是被动的,带着羡慕嫉妒恨,怀着“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的感慨,怀着“时也运也命也”的不忿,怀着项羽“天亡我,非战之罪”的无奈。

而理解是主动的,带着欣赏,带着满足。面对松井义雄的成就,以理智著称的佐佐木石根不可能死不认账,却相当不情愿,大鱼居然莫名其妙撞入这个蠢家伙的怀里,简直不可思议。

指望智力超群的佐佐木石根欣赏松井义雄,就如同指望母猪上树,难上加难,难于上青天。

怎样蔑视松井义雄都可以,但眼下必须抑制他蓬勃的权力欲,减缓他攀登权力之巅的脚步。没有人比佐佐木石根更懂得时机的重要。一场大战正在酝酿,到底有怎样的规模谁也无法预知。

但抓住现在才能掌控未来,现在是什么?现在就是研究所!那是佐佐木石根的大本营,是他在关东军中立足的本钱,也是他翻盘的筹码。为了维持自己的领导力,当务之急必须稳定人心,一言以蔽之曰:研究所绝不能被松井义雄接管!

可是佐佐木石根过去的威严已当然无存,依靠简单的命令已经不能有效震慑松井义雄。因此他罕见地开展思想工作。

“将军阁下,”

被黄宝重创以后,松井义雄患上了严重的脑震荡后遗症,稍微一动脑子就疼痛难忍,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每逢发作时他感觉头大如斗,胀痛、钝痛、紧缩痛、搏动性痛,铺天盖地一起袭来,而且发作前全无征召。

读读材料、略略加班、一点点特殊气味、一点点噪音,甚至汽车发动机的震动都能引发,叫他生不如死,止痛药根本不管用,严重时他恨不得拔枪轰烂自己的脑袋。

佐佐木石根假装关心,曾提议他回日本修养,被他严词拒绝。

抛开智力差别,某种意义说两人属于同类,面对利益时都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甚至是疯狂。狡猾的佐佐木石根能火中取粟不伤毫毛,霸道的松井义雄善于强取豪夺,不惜代价。

回日本疗伤就意味着放弃研究所,松井义雄再傻也不干。他甚至提前出院,依靠药物和酒精震痛,实在顶不住了就跟渡边贤二弄点大烟来两口。但工作起来毫不含糊毫不懈怠,以他目前的实力,还无法赶走佐佐木石根,但可以架空老狐狸,攫取研究所的实际控制权。

上班时不敢抽大烟,只好依赖药物和酒精,因此他常常处于小醉状态,总是过于兴奋。尽管目前一点也不清楚佐佐木石根未来的打算,也不清楚鸠山寿行的角色,但大本营给予的奖状使松井义雄忘乎所以,加上酒精有效降低了他并不发达的智力。

面对研究所董事长佐佐木石根友好提醒,竟然摆出新掌门派头,侃侃而谈显示比过去自信很多:

“我不否认沈小姐惊人的洞察力,这是研究所上下公认的事实,希望她能继续发挥专长,为大东亚共荣做出贡献。我也向您保证,尽量满足她需要的工作条件。但她毕竟是满洲人!

中国人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认为可以尽情利用她的能力,但大可不必给她超过帝国军人的待遇,只有这样才能使她感到压力,更加兢兢业业为帝国尽忠,惟有如此她才会珍惜为天皇陛下效力的光荣。”

我不否认、我希望、我保证、我尽量满足、我认为,一连串带着强烈主观色彩的词语令一旁的鸠山寿行都暗笑。

即使处于狂热状态,即使怀着满腔蔑视,松井义雄仍然没有吐露满铁间谍一事,这是他一生之中罕有的闪光点,也是他与佐佐木石根叫板的最大资本,甚至可以说是一张王牌,不到最后绝不掀开。

可惜他还是轻敌了,老狐狸佐佐木石根仅仅四肢被废,脑子好好的,经营情报、经营官场大半辈子,触角早已渗透进日本各个领域,怎么会没有察觉,只不过形势不利暂时忍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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