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82. 义深追崇(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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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我上了年纪,不以后宫充盈为傲,不想再在此事上劳心费神……”说到这里,郭威的神情变得严肃:“裕娘,你不明白吗,我的心中装着很多大事要做。在朝堂上,为了平衡文武大臣的权力、好让他们按照我的想法去改革政务,我已经费尽了心机;回到后宫,我就不想再为平衡闺帷之间的关系而伤脑筋了……”

德妃默然片刻,恭敬礼道:“臣妾完全明白了。……那么,以前服侍官家的使女,现下年龄也渐渐大了,该嫁人了,如果官家不纳她们,臣妾就放她们出宫自便去,可以吗?”“可以。”“此外,臣妾见之前官家曾经将前唐庄宗、明宗、晋高祖的守陵宫人放去自便,臣妾想着,这宫中现还有好些前朝的年长宫官们,包括前朝官家的乳母等长者,臣妾也令她们自便,可以吗?”“好,这是你的正务,你做主吧。”

次日,德妃向官家郭威回禀,她原打算放出宫的内人,包括郭府带来的和宫中旧有的,倒有一半不愿出宫,宁可终身在宫中服侍天家。因此,她的想法是,应该对这些放弃婚姻、忠于皇室的宫官进行封赏,不仅进位,而且加封号。

广顺元年八月,天子敕下:郭氏旧属、尚食李氏等宫官八人并封县君;累朝操劳宫室的旧官、司记刘氏等六人并封郡夫人;原刘氏皇族旧属、包括刘承祐刘勋的乳母尚宫皇甫氏等三人并封国夫人。

为宫中的女官加郡国封号,这并不是历代旧规。五代在法度上多承袭唐制,但也有所改动。乱世之中,无论赏罚,都好用重典,必过其常度方显分量,此事便是一例。之前满朝三师、侍中的加衔进爵,也是一例。

义之深无先于作配,礼之重莫大于追崇。在这桩关于宫官的进封令之后数日,天子诰下,故夫人柴氏,“懿范尚留于闺阃,昌言有助于箴规……将开宝祚,俄谢璧台。宜正号于轩宫,俾潜耀于坤象,可追命为皇后。”

不日,有司为柴皇后上尊号曰圣穆皇后,并备礼册命。

未几,又下诏追封已故皇三女为乐安公主,追立故夫人杨氏为淑妃,并备礼册命。

十月朔日。秋已深,落叶飘摇。日间。薄有阴云。

禁中。滋德殿前南北向御道。

范质与李榖一路同行往殿门而去。

滋德殿原名明德殿,因为与宫城南大门明德门重名,在后晋高祖天福年间改为现名。大周建鼎后,郭威诸事谦抑,于宫殿名目上大多沿袭旧称,不欲更换张扬。其时,文武百官的常朝设在广德殿,滋德殿原本是后廷中皇帝的正居。可是皇帝不一定在滋德殿长住,为方便公事起见,滋德殿便又兼着召对臣属、议论枢机、接见外使以及披阅奏章等功能,有时候,皇帝甚至会在滋德殿设宴款待群臣。

东京皇宫面积原本不很广大,是后梁朱温在原汴州衙城的基础上改建的,后来虽经累朝重修扩建,也难以与长安旧唐宫的恢弘阔大相比。郭威登极后,臣属曾建议增饰扩建,被他否决。其时,后汉内库已在刘子陂战役前被刘承祐尽出以赏军,国家内外库藏空虚,财力疲敝,倘若要重修宫殿,势必会向民间加征税赋。

郭威爱惜民力,不仅不同意即时重修宫殿,连同各州郡进献宝物珍品之举,也因其难免逼迫民情而一并禁绝。他对左右说道:“凡为帝王,当以天下为珍宝,哪里用得到这些物事!”因此才会有之前的《禁贡奢华诏》,以及将内廷的几十件金银结缕、宝装床几、饮食之具尽数砸碎在殿庭的惊世之举。

饶是当朝皇帝俭素如此,历经五代迄今四十余年十几任皇帝的经营建造,汴京皇宫仍然显示出了辉煌的气象,尤其是崇元殿、滋德殿等皇帝大典或常驻之所,更是重檐庑顶、黄绿琉璃、粉额红柱、彩绘间金,仰之令人肃穆。

范质与李榖的视线远接着滋德殿的流溢玉光,正襟端步,中速前行着,嘴里却在低声交谈。

范质:“……我听说他早把移镇的名单拟好了,叫我们来官家跟前议,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李榖:“那他总得听官家的吧?移镇这么大的事,也不是他想怎么调动,就能怎么调动的。”

范质叹了口气:“官家……官家处处纵容他,你没瞧见把他惯成什么样子了么?”

李榖微微摇头:“唉,官家顾念与他昔年的义社旧情,不肯对他稍稍假以辞色,他就得寸进尺,反而动不动甩脸子给官家看。那****有事不在,你没瞧见官家说要给李琼升职、让李琼出知外州时,他立马就不高兴,顶撞说官家太心软,李琼又没有多少军功,从大名府少尹升为将作监,已经够抬举的了,平白无故的,为何还要给他升职,外放刺史……”

范质奇道:“这……李琼不也是他们义社十兄弟之一么?”

李榖道:“可不是么?官家一听也不高兴了,说,秀峰,当年若不是子玉借我《阃外春秋》看,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呢……。王峻说,那就赐他个银青光禄大夫。……总而言之,死活就是不同意让李琼出去做刺史……”

范质冷笑道:“哼,李琼算什么?之前永寿节,大皇子要来朝贺,他都敢拦着不让!”

李榖道:“对啊,大皇子是官家家里人,他不许人家回来见爹!可是他自家宅邸落成,却非求着官家去临幸。官家在他家欢宴整日,好大一番热闹……这不就等于告诉百官,官家宠幸他,比宠幸自家儿子更甚一筹么……”

范质道:“他不会是真想将大皇子排除在外,做官家之外第一人吧?哼,官家素来知道他的脾性,所以宽宥他,可是他究竟有几斤几两,他自己不知道吗?”

李榖沉吟道:“说句公道话,这个王枢密,还是肯干事的,军事方面也算一把好手。可是政务方面……,”他摇摇头,“那次议论如何给各郡守准定俸禄,他就胡说八道一番,什么但分等级,各凭州情酌兑。要不是****绷着脸罗列历朝法度与实例跟他力辩,他怕不是会坚持到底?后来王溥拟旨的时候,想起他的话,还忍不住偷笑呢。”

范质也苦笑摇头。

李榖道:“文素,官家既着你参知枢密院事,今日若王枢密独断专行,借移镇之机挟私弄权,有违圣意,你可得带头据理力争啊。我定会从旁助言,不让他一人乱了朝纲。”

范质点头道:“嗯,惟珍兄尽管放心,你我皆为宰臣,秉公行政,防止公器私用,正是你我职守中应有之义。”

两人说话间来到滋德殿下,忙息了声响,收敛了面容,端端正正迈步升阶,直入殿中。

王峻、郑仁诲、****、魏仁浦等已经候在殿中,同僚见面,少不得互相致礼寒暄一番。

未几,内侍唱报皇帝升座,殿中众枢臣忙整衣下拜,齐声颂念陛见之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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