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长恨痴情苦 难为逍遥士_第17章 痛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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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一抹淡绿映在月色中,很快已临近了。

她脸上有焦急,也有关切。有一丝迟疑,也有一丝不定。似乎不知该进该退,娥眉微蹙,只凝眸望着他,脚步却停下了。

冷痕早迎了上去,挠着脑袋,笑容牵动在唇角:“蛛蛛,你来了……你真的来了?”

他只这么廖廖数语,欣喜与期望却画在了脸上。

朱岚冰雪聪明,自然明白其中之意。但不知为何,她竟又挺起了小嘴,故意道:“我真的来了!你只会欺负我,我来自然是再给你骂的!”

只说了这一句,她已红了脸,低头玩弄起裙摆的一角。明明想要见他的,为什么真的见到时,却又忽然不想见了呢?

她脸上虽有怒气,却极具柔情,忸怩之态无可比拟。

冷痕吃吃地望着,竟似呆了,过了半晌才柔声道:“你还在生我气么?”

朱岚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不予理会,俯身捡起了地上一枚枫叶,拿在手里把玩。

冷痕自讨个没趣,只好道:“这叶子真红,真好看。”

朱岚哼了一声,玩弄起手里的枫叶,对他看也不看一眼。

冷痕只好转过身,过了一会儿,又将手放在枫叶上,温言道:“好蛛蛛,别生气了,只要你不生气,拿鞭子抽我都行。”

朱岚将枫叶一抽,又拨来拨去玩弄着,背过脸只不理他。

她的脸红扑扑的,桃面含嗔,杏眼带怒,微微挺起的小嘴,在月光下清辉脉脉,自有数不尽的风韵。

冷痕望着她,不觉心中一动,叹了一声,怔怔道:“你以为我心里好受么?你若果真心里气我,还不如打死我,那样我也……”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不说了。

朱岚听他言未及意,低低道:“你也怎样?”

冷痕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也不知怎么了,才这一刻没见你,心里就好像……就好像被人挖空了一样。”

朱岚似是一怔,手中的枫叶也不动了,默然半晌,略仰了仰脸,又撞上他温柔的目光,顿时连耳根也红了。

她杏眼一瞪,拉起了脸,娇嗔道:“谁让你故意气我?拿来!”

冷痕道:“拿什么?”

朱岚努起小嘴,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让我抽你么?鞭子呢?”

冷痕看她薄怒含笑,终于开心地笑了:“那你现在还……”话未说完,突然捂起肚子,重重倒在了地上。

朱岚看他装模作样,忍不住一笑,在他身上轻轻打了一下,啐道:“臭猴子,我才不上你的当。”

冷痕左右挣扎,顷刻已是满脸大汗,竟打起滚来:“蛛蛛,好痛,肚子好痛!”

朱岚看他神色痛苦,面色腊黄,不禁也吓得哭了,连忙跪倒在他身旁,只觉他浑身滚烫,好似火烧一样,急道:“你别吓我,你这是怎么了?”

冷痕咬紧了牙,使劲摇着头,豆大的汗珠滑落脸庞,已疼得说不出话来。

朱岚的眼泪好似止不住了,一边哭一边为他擦汗,托起他的小脸,不停地道:“你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句话啊!”

突听身后一人道:“丫头,你怎么又哭了?”转出一人,却是凌空子,两道黄眉左飞右舞,正大踏步而来。

玄因横抱着瑶琴,快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凌空子瞪着冷痕,忍不住怒从中来,恨恨地喘着气:“这小鬼实在可气,你才刚刚好了一会儿,他怎么又把你气哭?我非打他一顿不可。”

话语虽凶,但一到朱岚跟前,立刻又温柔了起来。轻轻抹去她的泪痕,疼惜地道:“早知他这样,无论你怎么哭闹,我也不让你见他。”

玄因也凑了过来,道:“是啊,小师妹,你不是说见了他就不哭了?怎么才这一会儿……”

朱岚一味哭着,根本无心争执,勉强挤出几个字:“快……快救他!”

凌空子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地上的冷痕,不悦地道:“这小子又搞什么鬼?”

朱岚抽泣道:“他就要死了!”

凌空子笑道:“丫头别哭,这小子鬼灵精一个,没那么容易死的。”手指轻轻搭在了冷痕手腕上,不觉皱起了眉头。

朱岚道:“他怎么了?”

凌空子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奇怪……真奇怪……”连忙换了另一只手,仍是皱眉不起,又接连换了两次,连连叹气连连摇头。

朱岚急道:“你在干什么?赶快救他!”

凌空子道:“脉象忽快忽慢,时强时弱,好像绵绵不绝,又好像若有若无,已死了大半,只怕活不长了。”

朱岚一惊,怔怔地呆住了,连眼泪也忘了流,只听冷痕道:“蛛蛛,你……别生气了,好……好不好?”

朱岚盯着他,见他已咬紧了牙,虽疼得满脸汗水,却还在担心自己生不生气,心中一痛,眼泪流的更急。

冷痕伸出小手,在她眼睛上轻轻碰了一下,勉力一笑,道:“别……别哭,我死了,就再也不会气你了。”

朱岚使劲咬着唇,想要止住眼泪,可眼泪却不住地往下流:“臭猴子,我从来没气过你,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

她咬着唇,已咬出了血,但已不觉得疼,疼的只是心。她的话没有说完,不知是不想说,还是不忍说。

冷痕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突然两眼一闭,一动也不动了。

朱岚大急,不停地摇着他的身子:“你别死,我不要你死!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哭了半晌,她止住了眼泪,脸上竟露出了笑容,幽幽道:“你说的对,你死了,就再也不会气我了……”

风未定,吹起她轻轻的啜泣。

她唇角的血是咸的,泪也是咸的,心却是苦的。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就好像心已不再是自己的——正如他所说的,就好像被人挖空了一样。

可是她的伤心,她的难过,他能体会的到么?他只会做着鬼脸,笑嘻嘻地叫她:“蛛蛛,臭蛛蛛……”

可是,她还能听到他这样叫么?

冷痕自然是不能叫她了,但她分明听到了另一个声音:“这小鬼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自作自受,也怨不得旁人!”

朱岚忽然不哭了,睁大了眼睛盯着百草翁:“你说什么?”

百草翁仰天哈哈一笑,笑出了两眼泪花,恨恨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他人都死了,你哭有什么用?”

朱岚摇了摇头,怔怔道:“不,他没有死,他不会死的。”

百草翁叹了口气,沉痛地道:“这小朋友与我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早已拜我为师。可我断肢难续,竟连徒儿的遗愿也……”

朱岚抬起了眼睛,低低道:“他拜了你作师父?”

百草翁叹道:“我的仙丹炼制极为不易,可谓妙方无穷,本该传于后世。谁知刚收了个徒儿,不想天妒英才,却偏偏就死了!”

凌空子道:“他是怎么死的?”

百草翁长叹一声,声泪俱下,伤心地道:“他刚入我师门,却趁我不备,将我的仙丹尽数偷吃。那仙丹或大或小,或生或熟,岂可胡吃乱咽?如今药力发作,融入血脉,却是神仙难救了。”

朱岚伤心欲绝,眼泪不停地流了下来,愣愣地盯着他的尸身,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凌空子突然道:“冷兄弟呢?有冷兄弟在,他一定有办法!”

百草翁又是长叹一声,良久才道:“冷二郎一世英雄,长剑空利,谁知不但救不了儿子,更救不了他自己!”

凌空子大惊,道:“什么?”立刻奔上去,一把揪住他衣领,将他高高提了起来,沉声道,“快说!冷兄弟他怎样了?”

百草翁向远处崖后望去,目光顿时黯然,万分悲痛地道:“他中了大和尚的‘迷心咒’,此刻只怕离死不远了。”

凌空子不听则已,一听更是大惊失色,猛然大喝一声,直震得山林嗡嗡作响,人却早已不见了。

朱岚对冷痕自然不舍,可又挂念冷雪衣,希望他能救活冷痕,一时竟不知该去该留,边哭边道:“大师父,我去找叔叔救他,求你先帮我看着他,好么?”

百草翁呵呵一笑,不住点头道:“当然,他是我徒儿,我自会好好看着他,绝不能让他丢了。”

断崖边,两个白影相对而坐,距离断崖不过二尺。崖边云雾缭绕,将他二人团团围住,白衣渐渐与云雾融在一起,仿佛置身云间,超然脱俗。

他们凝神瞑坐,各自闭了眼。没有语言,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淡忘了周围的一切。

他们有相同的样貌,相同的装束,相同的神态。不同的是,一个有头发,一个却光着头。

他们这样坐了多久?又为什么这样坐着?

秋风送愁,一层薄薄的秋露,柔柔地亲吻着他们的脸。

玄因凑近几步,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突然道:“师祖,弟子终于明白了。”

凌空子道:“明白什么?”

玄因退后一步,指着那个光头,牙齿已开始打颤,恨恨道:“是他!一定是他杀了师伯师叔!然后嫁祸给冷大侠!”

凌空子道:“此仇不报,更待何时!这和尚到底是谁?不但剑术卓绝,而且心狠手辣,易容术更是真假难辨。”

玄因长剑猛然抽出,叩首道:“师祖,弟子恳求袪除邪魔,为师门报仇!”

凌空子咬了咬牙,沉声道:“你退开!我来!”

正在这时,突听一个声音道:“冷雪衣,是时候下手了,怎么还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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