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登枝(12.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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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记首饰铺的第一笔生意,是小孩子的长命锁。旻镇人穷,但不会短了小孩诞生时的礼物。天气暖和起来,出生的孩子也变多,杨老头没有再进玉石手钏,先打了一批新锁。苏倾跪在地上,用那一双写秀气小楷的手,在半人长的大幅黄纸上挥毫写大字,一跪就是几个时辰,把“吉祥如意”攒成个四四方方的块,像一枚板正的印章。

杨老头抽着旱烟,看着苏倾不仅写,还能画,锁子上的莲藕、金鱼、小蝙蝠,她看一遍就能描在纸上,将那张巨大的纸勾得满满当当,再从二层窗口悬出去,在窗台上压两块砖头。

风把黄纸吹得贴在屋檐上,上面的大字显眼,马上就引得地上的人仰头观望,看到窗口飞快地缩进去一个姑娘。

杨老头笑:“你这是给我悬了块招牌。”

第一批长命锁三日内售空,人们的步子来来去去,只和杨老头说话,不理苏倾,充其量打量她几眼,窃窃私语一阵。苏倾在白日里沉默,等客人走了,她手里不是拿着块抹布,就是捏着鸡毛掸子,上上下下地洒扫,把柜子擦得纤尘不染。

杨老头看了夭寿,皱着眉拿烟杆敲敲柜子:“祖宗,歇歇吧。你是咱们这儿二当家的,谁支使你了?”

二当家的抬起小脸看看他,不知道听没听见他说话,忽地伸过抹布,仔细地把他磕出来的烟丝抹了去。

杨老头不敢再磕了,放下烟斗逗她:“苏老板,做生意有意思不?”

苏倾正在擦首饰架子,闻言只是“嗯”了一声,她做事的时候很专心,一双宝珠似的眼睛里好像只剩下了眼前的活计,像是狐狸类俊俏灵光的动物,竟让小玩意迷了心窍,有种单纯的娇憨。

杨老头惋惜似的摇头:“做生意呐,脸皮薄,吃不着,你这样的,这辈子就只能当个二当家的。”

苏倾搁下首饰架子笑了笑,没作声。

她从苏家逃出来,苏太太当晚就气病了,街坊邻居听说她在首饰铺,都来劝她回去,她不要家里,就是大逆不道中了邪,翠兰家里还请了跳大神的,要给她驱邪,让杨老头关店赶了出去,临走前还咒她嫁不出去。

镇子小,坏事传千里。她不抬头都有人说三道四,要是脸皮厚些,恐影响铺子里的生意。

夕阳的余热透过玻璃窗漫进来,女孩的皓腕上落了一层金黄颜色。杨老头借着光哗啦哗啦地翻报纸,忽地把报纸扭过来,点一点:“你不是识字吗?喏。”

苏倾低头一看,巨大铅字向下排列,仿佛一个个黑色的骷髅头:总统换选,建立不足一年的平京新政府再度陷入混乱。

这一切距离旻镇这个平静的下午似乎极其遥远,杨老头唱起了小曲儿,摇头晃脑地叹:“皇帝换了,这天恐怕要变。”

晚上,二丫与苏倾挤在一张小床上睡,苏倾躺在侧边,二丫热乎乎的身体总是贴过来,环抱着她的腰,像一只粘人的小狗。

二丫喜欢很苏倾,自她来以后,屋里每一天都干干净净香喷喷。还有,二丫搂着苏倾的时候,才认识了什么是腰,原来人长得不是一个筒,是中间细、两头宽、有凸有凹的,她喜欢搂着苏倾那凹的部分,把自己舒服地嵌进去,苏倾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味,是要把鼻子贴在她脖子上用力闻才闻得到的。

小木屋不防潮,被子上似乎一拧就能拧出水,夜晚又湿又冷,所以苏倾默许二丫搂着她,还伸手给她露出的后背盖紧被子。可她的手总是好奇地乱动,像一条扭来扭去的小蛇,苏倾抓住她的手腕,在黑暗里睁大眼睛:“哎,这里不能摸。”

二丫的手像个被捉住的犯人一样挣扎起来:“为什么呀?”

见苏倾不作声,就没甚意思的放下手:“那好吧,神仙是不能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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