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 2)
伽阖一直都会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时常像被抛下了很高的悬崖,睡梦里不停地往下坠。那些不断浮现在脑海里的碎片一般的画面,无论如何都拼凑不完全。
夕阳金色的余晖映照着整个屋子,那个人一身白衣,如濯濯白雪般的身姿坐在那里,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橘黄色的光芒,脸却在阴暗处,唯有清晰的轮廓。
她睁开眼,恍若看见了人间那个温柔泛滥的梦境。有些忘乎所以的以为自己还在梦境里,心底的防备都以抛诸脑后,三百年来从未有这般天真无邪的模样待人。
云时看着她,笑的与那个小姑娘一般赤诚,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知道若她清醒,断不会是这般憨傻纯真的样子。
转瞬间,她的神色逐渐恢复了平日带着几分戒备的模样,眼眸里的憨态尽数湮没,迅速起身,讶异道“仙尊怎么在此”
见她如此端庄温文尔雅的样子,他想要告诉她,有他在大可不必戴上面具。他将桌上的汤往前推了推,说道“我来给你送汤”
她微微一怔,心里那股被强行镇压的念头像被施了生长法术一般,快速的破土而出。她做到他面前,二人的影子重叠在橙红色的夕阳里。
手碰上汤盅,热流传到指尖,想来云时定然是用灵力将它一直保温着。打开盖子就有一股清香扑鼻,她用汤勺舀了舀,惊叹道“燃蛊草!”
这草生长在鲛人族的一方悬崖之上,崖壁上长满了荆棘。若想要摘到此草,必定要卸下周身仙力,用血肉之躯去攀登悬崖峭壁才可,不仅千年难得且得之也不是件易事,是用来养仙体的宝贝。
云时道“你怎知?”
因为她去摘过,那荆棘扎进骨肉的痛让她至今想起都有些隐隐作痛。
她笑了笑,说道“恰巧见过”
云时又将汤往她面前推了推,说道“快喝吧”
她笑意盈盈的拿起勺子喝着汤,偶尔偷偷抬眼瞧他,柔情蜜意渗在眼角眉梢,整个人美好灵动的堪比四月万花齐放。云时觉得这样的她看起来生机盎然,才有了天下间所有女儿家都有的那般无忧无虑的欢喜模样。虽然她曾经也有过那般的畅快与肆意,只是他没有守护好罢了。
喝完后她放下勺子,才想起问道“仙尊哪里来的这草”
她默默的祈祷可千万别是他去摘的,她最怕的就是欠了别人人情。若是旁人,她还了便是,可仙尊地位尊崇,她若是欠他太多,实在不知拿什么来还。
他云淡风轻道“黎姬炖的”
伽阖觉得脑子里被劈下了一道惊雷,一时间滋味复杂的很,僵在那里无言以对。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勉强的笑道“她给仙尊炖的,仙尊给我做什么”
见她一脸尴尬的模样,有些好笑道“看你这样子,要是知道是她送的你就不会喝了”
她神色肃然的点了点,沉声道“你大概不知这鲛人族王室是如何采摘此草,我曾亲眼见过那些鲛人子民被她们一族的神官拿鞭子抽打,逼迫他们以血肉之躯去爬那条荆棘之路,有的稍有不慎就从悬崖掉落,摔到崖底的碎石沙砾上,粉身碎骨”她记得,那个鲛人掉下去之后化成了原身,那条蓝色的尾巴还死前仍旧挣扎着。
她苦涩的笑了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鲛人王室顶着贵族的头衔为非作歹,他们觉得那些平民是下贱的,命死不足惜,我与父……与天帝说,他们一族却拿那些都是有罪在身之人来搪塞,但我发誓我不会拿燃蛊草来养伤,因为或许恰好碗里的那一株是一条命”
他唏嘘道“种族之间的事,外族不便插手干预,鲛人王室终归会有作茧自缚的那一日”
她愤恨的拍了拍桌子“若是哪日鲛人王室易主,我定然鼎力支持”
他柔声玩笑道“哦,你要如何支持”
她撑着脑袋,眼睛里灵光闪现,才莞儿一笑道“暂时还没想到,但我一定会落井下石踩一脚”
小阎进门就撞见他二人笑的前仰后合的样子,云时平日里看起来庄严不苟言笑,此刻却和伽阖一同笑的开怀。他的进入,让二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他。
他有些不自在的说道“伽阖,该吃饭了,玉若也过来了”
“哦,我马上来”
她看了一眼旁边端坐的云时,客气的试探道“仙尊要跟我们一起吗”
“好”
他们总是习惯坐在院子里吃饭,黄昏下的年岁树旁几个人,甚有温馨的味道。平日里都是伽阖与小阎,后来多了玉若,再后来千屿也来了。千屿虽与云时交好,但与他们小辈也很合的来,原先的方桌此刻已然坐不下。
玉若正不知怎么摆脱眼前困局,压制内心狂喜道“其实我不太饿,要不我就先回去,你们吃”
“不必”云时一挥手那张方桌变成了圆桌,坐五人正好。
小阎的眼皮狂跳不止,幸好玉若没跑成功,他拉着玉若入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来都来了,多少吃点”
桌上往常吃饭她们都会喝酒嬉笑,今日大家都默不作声,安安静静的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
小阎看着伽阖用眼神询问她,为何仙尊会给他们一起吃饭。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我就随口一说。总没有刚喝了人家的仙草,连饭都不留人吃一顿就撵人走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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