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优伶(1 / 2)
七月十五的子时,欢喜国国王将在花都向月神献上十几位少女的鲜活生命。
作为连年洪灾的开胃小菜。
宋老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麻木的动了动。他的小腿有什么力量牵引着他几乎跳起来,他绷着笑脸,用粗壮的神经将这种不安细细抚平,听着一旁的斑游和雪兰说话。
“欢喜国连年洪涝,按欢喜国风俗已是大凶之兆,庸王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这句话本应字字血泪,但从斑游口中说出来,就仿佛史书轻描淡写的一页纸上面毫不起眼的一段字句。
雪兰对人牲之事十分愤怒:“活人祭祀,自从太平国开国二百八十多年来,闻所未闻!”
宋老狗抬了抬眼皮,没有说话。
班游是战争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他从不觉得在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有人因不幸而丧生是一件不幸的事。
雪兰年纪小,还有一股被从富贵权势豢养的天真烂漫。对“连年洪涝”这四个字只是轻飘飘的一知半解,也并不能体会对曾像他一样的普通人来说,天灾到底意味着什么。
斑游对雪兰的怒斥没有什么异议,也就不吭声。
屋子里只剩雪兰一个人叽叽喳喳地讲着欢喜国源远流长的祭祀史和丧权辱国的求和史。
宋老狗之前并不知道,如今弱小如蚊卵的欢喜国,曾经悍然称帝,是一统中原的强国。
三百年前,因连年灾害,大搞活人祭祀,引得民怨。
因此,泰田山守将起了兵,自占了泰田山和泰地。
而后北野大战,诸侯群起。
长家起事最晚,却最得民心,一鼓作气平定泰田山以北,建立了太平国。
在太平国的强拳之下,欢喜国也日渐乐得安居一隅,过闭目遮耳、风流快活的日子。
宋老狗只觉得欢喜国的境遇变迁就跟话本里的传奇故事一样,有滋有味,但总是不那么真切。
雪兰说得起劲儿,斑游一心闭了嘴不再理他。
雪兰转而向宋老狗说:“狗哥,你可听说过欢喜国的两大‘无印老爷’?”
“没听说过。”宋老狗俨然成了雪兰的捧哏。
“欢喜国国王世代喜好书画音艺、机巧戏法之类微末之术,长此以往,便有两类人在欢喜国颇为得势,出入宫门府衙如家常便饭。”
雪兰凑过来,孩子气的眯起眼睛,伸出一根手指,“一是巧匠,二是……”他顿了一下,皱了皱鼻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画面,再伸出一根手指,轻声补充道,“美人。”
他把美人两个字说出了笑话一般滑稽的语调,宋老狗咧着嘴笑,就连斑游也忍不住看了雪兰一眼。
也是,雪兰自己就长了一张美人脸,对美人一向是礼貌的嗤之以鼻,他的轻蔑极淡,包裹在他热情洋溢的笑脸里,几乎无法察觉。
“巧匠?”宋老狗心领神会地开了口,避开了美人的话题。
这个话题似乎颇得雪兰的心意,他的汪洋大海一样的话匣子瞬间被打开,乌央乌央的喷涌而出:“欢喜国追求奢华奇巧。二百余年以来皆是如此,众多能工巧匠聚集在欢喜国花都,奇巧之物遍地皆是。特别是祭祀时游街的“名花船”,比兰空谷还要受欢迎。据说啊,每次月神祭上都会出动上百辆“名花船”,“名花船”沿着落华大街游弋游街,场面热闹得不得了……”
看来,庸明的败家并不是个人选择,而是一种神奇的家族传承啊。
宋老狗没搭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而向闭目养神的斑游说话:“代王的咳嗽可全好了?”
斑游眼皮不抬,点了点头。
不远处,长相安坐在桌旁吃着粥,也看着他微微动了动脑袋,示意他不必担心。
当然,宋老狗不是真的担心长相安的身体。
宋老狗凑到长相安身边,露出一抹狡黠又微妙的笑,鞠躬哈腰地说:“我们动身入花都,可好?”
斑游的脸色阴沉下来。
但最终,还是没能拦下他。
七月十四的清晨,欢喜国花都郊野繁花如海,厚大的叶脉上滚着露水。
一阵沉风吹过,吹醒树上无力鸣叫的夏蝉。
只是这略带凉意的风转瞬即逝,很快,空气再次潮湿闷热得让人发疯。
与两侧鲜花反差鲜明的,是中间的那条泥土路。
昨夜下了小雨,泥巴化在水里,又被众人践踏,成了一条肮脏发臭的“小河”。
一个欢喜国小吏坐在两个人抬的竹凳上“渡河”,甩着鞭子挥舞,驱赶蚊蚋似的赶着一队破衣烂衫的“柴火棍”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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