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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徐升注意到汤执晚餐吃得很少。
他几乎没动主菜,只喝了汤,吃了两口餐后点心和水果,就对徐升说自己想上楼休息,征询徐升的意见。
徐升本来想问他为什么吃这么少,是不是下午自己偷偷去吃了喜欢吃的东西,但想到下午徐可渝的留言电话,徐升没有问出口,对汤执点了点头,看着他站起来,走上了楼。
在车上和用餐时,汤执一直没看手机,不过徐升还是打算尽快把事情弄清楚,便待汤执身影消失后,也放下刀叉跟上去。
看着汤执走进房间,关上门,徐升几乎没有犹豫地去了徐可渝的房间。
在去往徐可渝房间的路上,徐升停止思考太多,只不过坚定地告诉自己,汤执今天情绪不是很好,如果徐可渝给了汤执什么会刺激到汤执的东西,徐升就把那些拿走。
换做别人,徐升一开始便不会接电话,更别说按录音内容做事。
但汤执不同,汤执不一样。
他们明天便将出发返回溪城,徐升又要带汤执离开这栋房子了。
因此,进入徐可渝房间前,徐升提早做了决定:把妹妹留给汤执的东西拿走。
可渝患上了精神疾病,有朝一日,她从医院醒过来,病愈后,很可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拿走将对所有人好。
徐可渝的房间在汤执和徐升的之间,离徐升的更近一些。
前几年,房间按她的意思改过,进门是一个很大的更衣室和化妆间,再打开里面的门,才是卧室。
徐升经过左右两面巨大的镜子,以及徐可渝空置已久的化妆台,打开卧室门。
步入卧室前,徐升的脚步顿了顿,把更衣室的灯关了,才走进去。
徐可渝的房间装修风格和家中其余地方全然不同,是浅蓝和白色调的,到处充满柔软的摆饰,像春日小雨后的蓝天。
改造时动静很大,母亲颇有微词,但她对徐可渝总是比对徐升温柔一些,而徐可渝难得十分坚持,她也没多反对。
徐升踩过浅色的羊毛地毯,经过了用浅米色丝绒套罩住的三角钢琴,来到徐可渝床边,俯身下去,拉开了白色床头柜的抽屉。
抽屉里放着一个铁盒子,盒子上还挂着一把小的密码锁。
徐升将盒子拿出来,发现盒子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密码是你的生日”。
徐升把纸条放回去,打电话问了江言。
江言在那头找了半分钟,告诉徐升:“明天,六月二十日。”
徐升愣了愣,将密码调到0620,锁打开了。
盒子分左右两格,左边的格子大一些,陈列一堆很旧的东西。
每样旧物都封在塑料封口袋中,口袋上贴了纸条,上面写着物品来历。
一枚有磨损痕迹的黑色纽扣,标注六年前的某一天,“第一次收到的第二颗纽扣,我很开心”。
反面也有一张贴纸,“代表徐可渝和汤执要永远在一起”。
一张叠好的发黄的作业纸,七年前某天,“第一次传的纸条”。
徐升打开封口袋,将作业纸展开,纸上有两种字迹,上面是徐可渝的“谢谢你”,下面是很清秀的字,用黑色水笔回答“不客气,伍洋是傻逼,不用管他”。
然后徐可渝又写“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吗”。
汤执回她:“不吃不吃,后天考试我要复习。”
纸很旧了,看起来有点年头,徐升叠好了,重新放回去。
还有切下来的半块橡皮,几根铅笔芯,汤执的满分考卷,“因为这场考试,又一次没有答应我一起吃饭,偷偷把考卷藏回家了”,以及一个很小的塑料碘酒瓶。
碘酒瓶的日期是六年前,“汤执在校外跟人打架了,受了处分,一定是因为我”,空了一行,徐可渝又写“对不起”。
徐升简略地看完了左边格子,又看向右边。
右边的格子只放了两个信封,徐升打开上面那封,展开信纸,徐可渝手写了一封信给汤执。
“汤执,”她写,“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离开你很久了,明天是你的生日,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其实我知道,我哥哥要拆散我们,他永远都不会让我们在一起的。
“他要送我去医院,我也不会去的,想让我把你忘记,还不如把我杀了。
“你不要太为我伤心,我已经获得了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和你结婚。
“我活着的时候,妈妈和哥哥从来都没有给过我关心,只有你关心过我,虽然我们分开了一小段时间,但是我知道,你也是一直爱着我的。
“我留了很多我们爱情的纪念品给你,你想我的时候,就可以看一看。
“我妈妈活不久了,她有一半财产是我的,我死了,这些钱应该给你。她留下的钱和股票,你和我哥必须一人一半,谁都抢不走我们的东西。
“等我妈妈走了,你就去找我哥,把属于我们的东西要回来。我这里有一份关于我哥的东西,只要你拿给他看,我哥从小就想继承外公的事业,想得要死,一定会把钱给你的。你放心,这都是我们应得的。
“你以后不要结婚了,你也不想结婚吧。我们这样深深地相爱着,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汤执,我爱你。”
落款徐可渝,时间是她与汤执举行婚礼的夜里。
徐升放下了信纸,拆开另一个信封。
另一个信封大一些,厚一点,徐升拿出了一叠看上去比汤执和徐可渝的纸条更旧的、对折这的。
纸张有一种令人不适的触感。
他找到了对折的中心,打开看,是一份亲子鉴定结论。
检验人写着徐升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看见的、他的曾用名,以及做了他八年父亲的人的名字。
徐茵曾对徐升保证过,她已经处理掉了,原件、复印和扫描件,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他们现在都不在了,”那是徐茵唯一一次在徐升面前哭,“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的。”
“已经过去了。”她说。
徐升翻到末页,看到了“不支持检材1是检材2的生物学父亲”。
徐升的情绪并没有太多波动,只是觉得徐可渝可能是受苦太少,想法全都令人发笑。
实际上,徐升听徐茵告诉自己,她和父亲离婚的真实原因时,心情一样很平静。
十二周岁的三月份,徐升在新闻里看到自己的生父谭康洋犯下多项罪名,被判死刑。
那时徐升还住在徐鹤甫的宅子里,走了很久的路去找徐茵,问她自己能不能见父亲一面。
因为从首都回来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了,没有通过电话,也没有父亲的任何消息。徐升不清楚死刑犯人还能不能见面,只是非常地想念父亲。
徐茵好像也没想到他会来找她,听他说完,先是有些讶异,而后又变得沉重。过了一会儿,徐茵说“不行”。
“你以后不要再叫他爸爸。”徐茵对他说,“特别是在外公面前。”
徐升问她为什么,她却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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