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悔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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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四根走进院门,一个年轻妇人含泪迎过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婴童。

“四叔,你来了。”她哽咽说道。

“大哥还那样?”徐四根问道。

妇人抬手拭泪。

徐四根的视线落在妇人怀里的婴童身上。

“七弟妹躺着起不了身,孩子我先带着。”年轻妇人说道。

“她娘家来人了?”徐四根问道。

年轻妇人脸上闪过一丝愧色。

“帮着料理一下。”她低声说道。

是帮着料理还是劝嫁就不一定了。

这种事也不稀奇,徐四根看着眼外边。

“四叔,你拿个主意吧。”年轻妇人低声说道,“按说七弟妹该守三年…”

听到这句话徐四根鼻头一阵酸涩。

什么时候弟兄们中间轮到他来拿主意,他们七个弟兄,一向是徐茂修拿主意,范江林点头招呼大家,他们兄弟只要跟着做就行,有苦一起吃,有难一起扛,有福一起享….

可是现在…..

“别守三年了,年轻少壮的,何必苦了人家。”他深吸一口气微微抬头说道,“嫁妆她带走,当初的彩礼也不要了,留着她傍身,将来也不会受苦,棒槌定然也是高兴的….…”

他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年轻妇人早已经哭起来,怀里的婴童不懂事反而被逗笑了,伸着手抓她的胳膊。

妇人更是哭的厉害。

“这孩子就有劳大嫂了。”徐四根嗓子沙哑说道,“好歹也是留下一个根…”

可是其他人…

徐四根再也说不下去了抬脚向屋子里而去。

屋子里弥散着药味,还有微微的腐臭味,卧榻上躺着范江林,侧身向内不知是睡还是醒着,一碗汤药摆在一旁,一动未动。

“大哥,我喊你一声大哥,都觉得丢人!”

徐四根撩衣坐下。哽咽说道。

“你这样像做大哥的样子吗?”

范江林一动不动。

“你躺够了没有?”徐四根说道,“你该不该起来做你该做的事了?”

“我该做的事,就是去死。”范江林木木的说道,“和他们一起死。”

徐四根抓起卧榻边的药碗砸在地上。

“你的意思是我也该去死是不是?”他喊道。“我们七个说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现在是我们该践行诺言一起死的时候是不是?”

“老四,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必糟践自己来逼问我?”范江林依旧木木说道。

“那你这是在糟践谁?”徐四根喊道,“你要让谁看?他们看不到了,你是要让我看?让大嫂看?让世人看?让妹妹看?”

听他提到妹妹二字,范江林的身子动了动,但旋即面更向内。

“四叔,四叔。”院子里传来妇人的喊声。“江州府妹妹派人来了。”

此言一出,徐四根立刻不再理会范江林抬脚就出去了,卧榻上的范江林也撑着起身,听得外边传来说话声。

“…郎君节哀,小的代娘子送丧礼…”

从窗户里看出去。见院子里的来人带着孝,行家仆礼。

范江林神情哀戚又躺了回去,将身子卷缩起来。

还有什么脸面,有什么脸面去见…..

外边的说话声听不清了,过了很久,又也许没用多久,徐四根又进来了。重新坐下来,将程娇娘递来的礼单一一念。

范江林一动不动。

徐四根念完了放下来,看着他。

“妹妹还有一封信。”他说道,“只写了一句话,我知道我自己的回答,但我不知道你的。”

范江林依旧没有动。

屋子里沉默一刻。

“后悔吗?”徐四根忽的说道。

范江林身子微微一僵。

“妹妹的信上就这三个字。后悔吗?”徐四根又重复一遍。

后悔吗?

“我们是逃兵,逃兵都是杀头的,能得命实属幸运,已经洗刷了冤屈,脱了逃罪。便只剩下兵,既然是兵,所以我们还得回去。”

“不,原本也可以不回去的,我给哥哥们准备三份大,这便是第一份。”

“我没有问你们,就私自替你们做主了,不知道做合不合哥哥们的心意。”

“你们习惯了风雨无阻熬练筋骨,习惯了握着刀枪随时备战,习惯了就算躺在歌舞升平之地,随时竖起耳朵待听的也是进攻的锣鼓….”

“虎在山林才是兽,龙藏深潭才得灵,哥哥们的弓箭,只有在战场上,只有在射入敌人的胸膛,才是价值千金的弓箭”

“…..虎宁愿饿死在山林,也不会在铁笼中饱食,所以我才想送给哥哥们一个礼物,不是坐拥金山做个一生太平翁,而是去建功立业洗刷耻辱,哥哥们从哪里跌下就从哪里爬起来,就在哪里拍下身上的污泥。”

“我送的这个礼,不知道哥哥们可还喜欢?”

如今没有建的功业丧了性命,你们,后悔吗?我应该后悔吗?

如果知道结果是这样,他们是不是更愿意坐拥金山做个一生太平翁,是不是更愿意此时此刻在京城繁华地穿锦衣饮美酒,是不是更愿意如今只是一场梦。

悔不该当初…吗?

“范江林!”徐四根猛地拔高声音喝道,“你后悔吗?”

“我不后悔!”范江林喊道,撑身坐起来,嘶哑喊道,“我不后悔,他们也不会后悔,没有人后悔!”

虎宁愿饿死在山林,他们的弓箭只有在战场上才称得上是弓箭,不管是射入敌人的胸膛,还是自己的胸膛。

徐四根看着他,范江林也看着他。

“既然不后悔,那就快些好起来。”徐四根一字一顿说道,“去建功立业,去洗刷耻辱,去报仇雪恨。”

“阿李,阿李!”范江林冲外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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